那是谁呢?
她记得皇上是有位宠妃的,好像还是他第二任太子妃的族妹?
记忆太多,太过驳杂,她又不是个喜欢关注与自己无关身外事的人,所以记忆不是很清楚,如今仔仔细细地回想,某一世,民间还有种传言,说是帝王深知自己克妻,虽深爱某妃,但却一直没扶之入主中宫。
那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再对照眼前这一幕,总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皇上对她的异常容忍,还立她为后,除了她从来不相信的帝王真心,似乎有了另外一种解释……
如此一想,陶静姝便觉得乏味了起来,爱恨情仇都是别人的,她只是一个被特地拉到局中挡箭的,挺没劲儿的。
伸手掩口打了个呵欠,陶静姝有些懒散地说:「把辇抬过来,咱们回去吧。」
双喜转身去叫人。
双杏则垂首扶着人,不敢抬眼。
然而龙牧归到底还是发现了陶静姝一行人,毕竟阵仗实在有点大,尤其当事人打算大张旗鼓离开时。
龙牧归大步走过来时,表情不是很好看,眼神更是有些飘,莫名的有点心虚,「姝儿,你怎么出来了?」
陶静姝似笑非笑地睨了那位满头珠翠,一身锦绣的妃子一眼,淡淡地道:「偶有兴致,便出来走走。」话锋一转,她又道:「呀,我记得皇上是下过旨意的,其他宫嫔看到我这个洪水猛兽是要回避的,这位——」她微微拖了下音儿。
双喜伶俐地替她解惑道:「这是挽翠宫的珍妃娘娘。」
「哦。」
陶静姝心想这就对上了,果然是那位传说中帝王的真爱啊,看来她的推测没有错,她只是别人生命中的配角罢了,是帝王给心上人竖起的挡箭牌。
珍妃上前,「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
「退下。」龙牧归的脸上已是乌云密布。
珍妃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却见她只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什么情绪都没有。
「还不退下?」龙牧归已是勃然大怒。
珍妃再不敢多作停留,急急退下。
陶静姝勾了下唇角,扫了龙牧归一眼,扶着双喜的手转身。
「朕不是让你走。」
「我乏了,先回了。」陶静姝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话,迳自上了代步的小辇,懒懒地歪在了上面。
「走吧。」
抬辇的四名太监大气不敢出,只能听命。
龙牧归抿紧了唇,有异常憋闷的感觉。
他在原地目送小辇远去,突地恼怒地一甩袖,朝着陶静姝离开的方向追去,其他人噤若寒蝉地默默跟上。
*
凤仪宫中,是股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龙牧归进了寝殿,并未开口,陶静姝也无话想说,其他人自然都屏息敛气,没人敢当出头鸟。
关闭宫门什么的,这种类似于闹脾气的行为,陶静姝是不做的,她觉得自己没立场,也没那个闲心。
本就是过客,何必操别人的闲心。
刚刚她明悟了一件事,她成为这个皇后可能会活下来,但也就是个挡灾的,或许是圆空大师给皇上错误的暗示,让他以为她怀的是龙子,所以她才受到了极为特别的对待。
摸摸肚子,陶静姝表情有一点儿复杂——母凭子贵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肚子,彷佛沉浸到另一个世界。
龙牧归坐在一边看她出神。
事情就是那么刚好,他在御花园多站了片刻,竟遇到了珍妃,便同她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赏花,不料,几乎不踏出凤仪宫的人今天却偏偏出来了,还将一切都看了去。
现在她对着自己的肚子发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才能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实在太过安静了,连个表情都没给他半点儿。
这几乎也是她平时的状态,清冷淡漠,整个人处于游离在外的状态,彷佛跟这个世间隔了一层。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法接触到她的心,因为她不允许。
突然,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因动作太猛而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了?」龙牧归一个箭步到她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脖子。
「扯……扯到了……」陶静姝龇牙咧嘴地直吸气。
「传太医……」
龙牧归才嚷了这三个字,陶静姝就打断了他,特别无奈地看他,一手扶颈,一手摸肚地说:「我缓缓就好了,叫什么太医。」
这有事没事整天折腾老院使来回跑,能不能敬老尊贤一下啊。
「还是看看好。」龙牧归坚持。
陶静姝本来想再阻拦,可是话没能说出口,反而又痛呼了声,「啊,腿抽筋了……双喜……」
她这边一喊,双喜立即蹲身帮她舒络筋脉。
抽筋已经是陶静姝的日常了,有时半夜都会被抽筋痛醒,双喜已经很习惯照料了。
好一会儿,陶静姝才缓了过来,脸都有些发白,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双喜忍不住埋怨她,「娘娘定是刚才走得多了,您平时哪走过这么久的路啊……」
陶静姝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对,便没敢说什么。
有时候,双喜也是很剽悍的,她也不太想招惹她。
「走了多久?」
面对帝王显然是在意皇后的问话,双喜自是没替主子隐瞒的心思,实话实说,「从凤仪宫一直走到了御花园。」
龙牧归忍不住先深呼吸了一下,他告诉自己镇定,不能对孕妇发火,但——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平时又不大走动,突然走这么远身体怎么受得了?」
面对帝王的怒火,陶静姝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皇上是恼羞成怒了吗?」
龙牧归瞬间哑了。
而陶静姝还有下文,不紧不慢地道:「我让您别赖在我这里,好像犯了天大的错,有损您深情不悔的形象。可是啊——」陶静姝语重心长地看着他说,「我不可能一直足不出户,撞破什么是早晚的事,所以您就别跟我演恩爱两不疑的戏了,挺累的。」
「我……」
「我虽然不知圆空大师到底跟您说了什么,但您放心,我既怀了,自会好好生下他,他总是我自己的骨肉。生产之后,我会搬到宫观中去,这里就让出来,我左不过背个名,至于该谁住进来,皇上自己做主就是。」
「你就是这么想朕的?」龙牧归铁青着脸问她。
陶静姝一脸平静地道:「克妻嘛,自然不能让心爱的人冒险,有人挡箭才是解决之道啊,我很理解,也很习惯了,没什么的。」
「你……」龙牧归手指发颤着指着她,脸色异常难看,她脑子里果然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所谓!
老院使便是这个时候来的,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
「又麻烦您了。」陶静姝对老院使一向都有礼貌。
「娘娘言重了。」
陶静姝又对头罩阴云的某人说:「我看不如就让老院使在凤仪宫住下吧,我的预产期也近了,方便他就近看顾,省得来回奔波。」
龙牧归从齿缝中逼出一句,「准了。」
「老臣遵旨。」
龙牧归缓了缓脾气,吩咐道:「先帮她看下脖子,刚才不小心扯到了。」
「是。」老院使上前小心检查一下,然后说:「娘娘无碍,只需一会儿双喜姑娘帮着揉捏一下就好。」
老院使落坐,拿出脉枕,看看她,又说:「娘娘的脸色不是很好啊。」
陶静姝很自然地把手递了过去,「刚刚腿抽筋了。」
老院使诊了诊脉,暗自松了口气,「确实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