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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未提的话,苏仰娴也已察觉到,即使玉心归元,即使十块玉石完整拼了,也不可能真正合体。

  曾经一为全、全为一的镇宅玉石,如今只能分开琢磨,而若要将十件玉器最终合成一件大作,就不能忽略每块玉石间有形与无形的脉络。

  他说得对,玉灵已变,而她能助他稳定玉性,精准确认两股玉脉的走向,治玉随形走脉如顺流行舟,方能将玉石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喉中涩然,好一会儿才略艰难道:「……其实单凭雍爷个人的天赋能,亦能掌握住的,不是吗?」



  「可我偏偏遇见你。」雍绍白精致的下颚微扬,明明是清俊无端的高雅神态,不知因何又渗出点点痞气。「有你为辅,必然事半功倍,既可步步为营,也无后顾之忧,既知如此,何须单凭我一人蛮干?再说了,雍某偏偏又被折了两指,俗话说十指连心,这几日心窝闷痛,想来是与指伤有关了。」说完,他左掌捧起仍上着小夹板的右手,眉心彷佛又忍痛般蹙起。

  苏仰娴脸蛋通红,讷讷不能言语,最终还是那一句——

  「对不住……真的,很对不住……」

  「雍某不需要苏姑娘道歉,也不需要你为我做牛做马,只需你来我身边,助我成事,直到这件大作完成,而我的手指也完全恢复为止。」他目光深邃,语气却幽幽淡淡。「我说我需要你,不能无你,此话为真,就不知姑娘如此抉择?」

  她还能有什么抉择?

  就是头有些发昏,心音乱鼓,明知他的「需要她」、「不能无她」之说,指的是她相玉的天赋才能,跟她苏仰娴这个人半点关系也没有,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依旧被撩拔得隐隐发颤。



  真不争气!

  但想到他为了对已仙逝的卓老家主守约履诺,花费大把功夫将开切的玉石一一凑齐,最后一方玉心落在她手里,他便亲自寻来,这样的作为让人很难不佩服……再有,他方才亲手将玉心归元,贴着掌,半敛长目感应玉石因蕴的模样儿,神俊灵美,真的……真的很让人心痒难耐啊!

  苏仰娴,你可以再不争气一些!

  悄悄唾弃自己,都想抡起小拳往脑袋瓜槌个两下,她深深呼吸吐纳调整着心律,努力稳住声。「雍爷这阵子若能长留帝京,小女子自当……自当追随左右,为雍爷的大作尽些绵薄之力。」

  她留意到他笑了,很徐和浅淡的一抹,却是很真实的愉悦,那让她心口又热,颊面更烫。

  他道:「苏姑娘已说得很清楚,姑娘不能离了苏大爹,而雍某不能无你,所以确实得在帝京长住一段时日了。」

  苏仰娴先是一怔,脑中迅速闪过什么,下意识便问,「雍爷原先并无长住的打算不是吗?进帝京仅为我手里那方玉心……可是如今,所有的玉石块都在这里,加上雍爷取得的玉心,它们全都在了……雍爷怎不是将它们运回江北,却是运进帝京?啊——」她忽然低呼了声,恍然大悟,直勾勾望着他。

  「你陆续寻获的镇宅玉石,其实皆收置在江北昙陵源,是这几日才吩咐底下人运进帝京的?双青……双青,早跑得不见人影,就是去接迎昙陵源进京的车队吧?他不都说了,从江北拉来的东西全数到位,就等你亲自验看,而双青中所谓的『拉来的东西』指的就是这几方玉石。」

  对姑娘家的推敲能力和见事之快,雍绍白暗暗赞赏地挑了挑眉。

  「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苏仰娴讷声问,心底其实已有答案。

  她听那男子云淡风轻道:「正是为你。」

  山不来就我,只好我就山。

  是她必须「代父偿债」的,他是她家的债主啊,却因为她坚决要照顾老爹,不肯离京,他竟完全迁就,费时费力,将玉石从江北拉进帝京。

  他愿意成全她的孝道,她又怎能不为他尽心尽力。

  只是……只是……

  欸,原本以为对他的倾慕之情已幻灭,但好像……似乎……悄悄又悄悄地死灰复燃了,遇了春风凌乱一吹,心再次悸动,鲜活欢快,果真是不争气啊不争气。

  第五章 倒也算是好看(1)

  江北昙陵源的家主暂时落脚帝京一事,很快在京里传开。

  尤其是古玩、玉行聚集的东大街,许多店老板打探到消息,纷纷往西大街那处隐于富贵林园中的玉作坊递拜帖。

  江北雍氏主要经营的是朝廷的买卖,除在工部里人脉广布,族中亦有在礼部、户部担任要职的子弟,若能与雍氏家主见上一面,说谈几句,这人脉要能打通,在帝京玉市估计都能横行无阻。

  但可惜了,所有拜帖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雍家家主来到帝都,除自家管事、匠人,以及在京当官办差的族人们,他谁也不见。

  啊,不对,东大街上倒有一位店老板,常被雍家派来的马车迎进西大街那处隐密宅第里,那人正是「福宝斋」的老板苏大爹,而比苏大爹更常进出那座宅第、甚至可说天天往那里跑的人,是身为「女先生」的苏家闺女儿苏仰娴。

  都说「福宝斋」老早歇业大吉了,如今却攀上昙陵源雍家这肥得流油的主,还搞得神神秘秘,都不知雍家家主为何如此青睐「福宝斋」苏家。

  说起苏大爷,几年前人就病懵了,退智退得厉害,在他身上看不出丁点好处。

  再说苏仰娴吧,那姑娘相玉本领确实一等一的好,东大街上无谁能出其右,就算她家厉害的师哥们也得甘拜下风。

  但说到相玉,想来那位超然脱俗的雍家家主亦非省油的灯,即便真遇难题,私下相请「女先生」过府相看,这一来二去的,该相的玉石、玉器等等物件,老早也该相尽了,哪还能天天遣来马车将人接往西大街去?

  所以不懂啊不懂,好奇啊好奇,难不成……自始至终,从来都不是为了相玉,而是……人家其实是瞧上苏大姑娘了?

  此时已过午,雍家将人接回西大街宅第的马车,在经过东大街的「明玉堂」总铺时,因车内传来姑娘家一声请求,经验老道的老马夫立时将马控下,马车里的姑娘边连声道谢,边撩开车窗帘子,张声便唤——

  「芷兰!兰儿啊——」

  人恰巧立在自家「明玉堂」里的明芷兰闻声望去,就见这两个多月来成了东大街众人口中最火热的谈资的苏仰娴,正从马车车窗里探出大半张脸蛋。

  明芷兰跨出门槛连忙步近。「仰娴……仰娴,我有事问你。」

  「好,你问。啊,等等,我先把东西给你。」苏仰娴从窗子递出一条紫金线打成的络子,象征吉样的绳纹将一只白色玉环圈在央心,淡紫色的流苏显得柔软又潇洒,「我昨晩刚打好的,玉环也是我自个儿挑选玉料仔细琢磨的,你生辰日快到了,这络子你先收下,到时候我再请你吃饭。」

  明芷兰接过那条作工细腻、玉环温润的络子。

  「谢谢你……」她讷讷道谢,想到什么似的头又一抬,忙问:「仰娴,这段时候你过去西大街雍家别业那儿,都在忙些什么?雍绍白他……他……你同他到底所为何事,非得要天天见上面不可,那里边听说有一座器具再齐全不过的玉作坊,亦是雍家家主与大小管事、在京族人们会面议事的地方,果真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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