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楼生意很好,高朋满座,小二一看是少尹家的少爷,连忙带到二楼的雅座——为了避免怠慢贵客,二楼的三间临湖雅座是一直保留着的,以免高门子弟上门却无处接待,得罪了人。
小二引人入座,放下帘子后,马上笑着招呼,“赵大少爷,还有这位大人,两位想吃点什么?”
赵封道:“点你们最好的席面。”
小二哈腰回复,“好咧,五两席面,共十八道菜,请问要点些什么酒?”
赵封把酒牌递过去,“苏大人想喝点什么?”
苏子珪道:“有小思吗?”
“有咧。”那小二笑得高兴,“今日刚好进了一些,马上给贵客上来。”
小二动作极快,不过一会儿,就上了开胃渍菜跟一瓶小思。
赵封伸手倒酒,“敬苏大人。”
苏子珪也举起酒杯,“这次多亏赵府帮助,不然我这外来人,一时之间怕也是弄不好这些事情。”
两人客套一番,赵封便问起京城的民情,苏子珪知道赵封也有读书压力,于是便捡些好的说,让他别这样恐惧到京城考试,赵封听得津津有味,想像来日自己高中,那报喜马进入自己居住的客栈,该是何等风光。
两人说着,赵封突然一笑,指着沿着江边迅速快走的人影笑说:“半夏。”
苏子珪内心一突,真是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就见向清越快步走在沿江道路上。
赵封拿起花生就往她身上扔去。
苏子珪不太高兴,就算是她主动离开苏家,那也是苏家曾经的少夫人,怎能让人拿花生扔她。
见向清越停下脚步,摸了摸头,左看又看,又是一粒花生,忍不住朝四周望去,看到二楼靠窗的他们,一脸诧异,但还是走了进来。
不一会,廉子掀起,向清越一个屈膝,“见过苏大人,见过大少爷。”
苏子珪奇怪,她不是赵芳霏的贴身丫头吗?不伺候小姐跑出来做什么?
赵封更直接,“你怎么会在外头?”
“回大少爷,奴婢今日不用当值。”
“原来是休假啊,倒是我误会你了,还以为你偷跑出来玩。”
“大少爷说笑了,奴婢怎敢。”
赵封又道:“我们今日出来得仓促,没带丫头,你就给我们倒酒吧。”
向清越又是一个屈膝,“是。”
“等我回去跟你们小姐说,明日再让你多休息半天,算是补给你的。”
“不用了,伺候主人家是奴婢的本分,怎好多要休息。”
苏子硅想,这下可好,前妻在场,他都不知道尴尬的是谁,自己也矛盾得很,见到她在劳作,有时候觉得活该,苏家的福气不会享,偏偏到这里来伺候人,有时候又觉得不舒服,这个女子只能伺候自己,怎能伺候别人?
赵封的兴致还是很高,苏子珪的兴致却没那样高了。
向清越是他命中魔星,她不好,他一下高兴,一下又不高兴。
然后想,早知道答应赵熙一同南下是这样的结果,在京城他一定死命推辞掉,自己单身上马住客栈,向清越怎么样,不看到就没事了,一看到就心烦意乱。
这边是苏子珪内心复杂,但向清越也好不到哪去——才刚刚跟两个小宝贝告别,赶回赵家的路上却被人扔得满头花生,然后叫上来倒酒。
真想一个拳头呼得赵封倒地不起,可是没办法,下人就是这样,没得选,用花生扔她己经算轻了,听说以前赵封还扔过杯子,把那丫头打得头破血流。
所以赵芳霏虽然脾气不好,但自己还是很尽心服侍,因为赵芳霏不打人,也不拿东西扔人,要说什么坏处,只有个性比较阴沉这点而已。
啧,苏子珪,你这什么脸,本姑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知不知道,不好好感谢我,还摆出一副不想看的样子,拜托,谁想看你啊,我在梅花府生活得好好的,是你从京城跑来,我们才会打照面,不然根本老死不见。
爱摆姿态是吧,好,本姑娘就灌醉你,让你出丑。
于是向清越报复似的,苏子珪只要喝了一点,她立刻补上。
这么奇怪,当然被赵封发现,“半夏,你倒酒这样快做什么?”
“奴婢看苏大人好像很能喝的样子,所以不想扫兴,就倒得快了。”
赵封笑,“你又知道苏大人能喝了?”
“是奴婢僭越了,原来苏大人不能喝。”
苏子珪被这个语气给激怒了,“谁说我不能喝?”
向清越得逞,一笑,“苏大人能喝,那就多喝点,我们梅花府的各种酒类,可是销往整个东瑞国,有名得很。”
就这样,一个坏心、一个赌气,一顿饭下来,苏子珪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小思酒,后来虽然勉强自己站起来,但已经分不着东南西北。
向清越突然笑不出来——赵封小醉、苏子珪大醉,那现在是谁要扶苏子珪啊?怎么看唯一清醒的只有她啊。
实在无奈,她也不能去搜赵封的钱袋子,只好留下字条让掌柜上赵家帐房取酒菜钱,掌柜见惯了,只是哈腰,五两的席面外加三斤小思,赚得可多了,跑一趟算什么。
时间已经晚了,少爷跟客人喝醉也不是什么大事,当然不可能大声嚷嚷让人来帮忙,赵封让自己的门房小厮扶回去,向清越则撑着摇摇晃晃的苏子珪往客院走。
忍不住骂起自己,人真的不能做坏事,看,她不蠢了坏心想灌醉苏子珪,现在就折磨到自己。
真重!
幸好她力气大,这要是一般丫头,哪扶得起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
嘿,加油,客院就要到了。
旁边传来苏子珪不清不楚的声音,“我……还能喝。”
向清越心想,真的醉了,清醒的人会说自己不能喝了,醉汉才会一直说再来一杯,想着酒醉人不能讲道理,安抚着,“好好好,回去再喝。”
“给我,来,来一瓶屠苏。”
向清越腹诽,又不是过年,喝什么屠苏,发神经也该有个限度,但嘴巴上还是劝着,“好,喝屠苏。”
苏子珪安静了一下,又道:“我考上进士了,大奉四十五年,考上进士。”
向清越一呆,突然内心又气又酸,“考上,那挺好的。”
“可是向清越走了。”
“不走干么,留着在你们苏家变老吗?”
反正也听不懂她讲什么,醒来当然更不会记得,所以她也不用小心翼翼,想酸就酸,想骂就骂。
“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走,我对她挺好的啊。”
向清越没好气,“好个屁。”
“屁?什么屁?”
“你对向清越的好都只是屁,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打算而已,你要真有那计划,我也不怪你,但你要早点跟我说,让我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出路,而不是想用孝顺扣死我,耽误我一辈子。”
“她是媳妇,孝顺我娘有什么不对?”
“啊,她欠了你们家,所以才白白被你耽误三年青春,你这人真是没良心,我当初救你一命,好歹看在这分上对我善良一点,可你不,你就想着娶房玉蘅当平妻,走太原府尹那条岳父帮忙安排的路,小人。”向清越想想,有点火,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她力气大,苏子珪吃痛,忍不住嗷了一声。
向清越继续骂,“还知道痛,就你们家的人知道痛,别人的痛都不算痛,你知道我听到那些话有多难过,我原本还在奇怪怎么就是没孩子,后来知道,一定是我外婆保佑,不让我替你们这样居心不良的人家生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