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担心,一方面又责怪自己平日不锻链,真的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却只能等一等着护院跟上、等着护院回报、等着护院守着。
此时不过酉初,天色尚早,一群人躲在草丛中低声说话。
沈武道:“不知道苏大人有什么想法?”
苏子珪回答,“术业有专攻,我只知读书,这方面的事情却是不太懂,你们可有什么好注意?”
“赵熙偶有外出,我们先潜入小屋,趁他外出时进去救半夏。”
苏子珪觉得可以,面对疯子无法以常理来判定,简单粗暴或许是最好的方法,“那等会天黑就进去吧。”
“是。”
夏天,天色暗得晚,直到酉正,天色才暗下来。
很快的,黑夜节罩,四周一片黑暗。
小山庄点起灯节,倒是替他们分辨出位置所在。
一群人静悄悄的朝山庄前进,沈武熟门熟路的找到后门,用匕首推开了门勾子,十几人就这样进来。
困住向清越的房间也好找,就是主屋。
苏子珪并不习武,不太习惯低身走路,但为了向清越也只能忍着,想着她此时受苦更甚自己百倍,突然什么也不重要了。
向清越,你要好好的,我要带你跟云儿、珍儿回京,给你买一间宅子,以后你就在那边生活,不用面对苏家那样纷扰的人事,也不用面对宣和郡主、香山县主那样背景雄厚,却又不好相处的妯娌。那宅子会离苏家很近,我每天都会过去看你,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们之间就算有什么,但岁月悠长,总能慢慢证明的。
沈武说里头的下人都被赵熙命令待在屋内,没吩咐不能出来,所以他们一群人在院子里走,也没遇到一个,众人小心翼翼,只怕发出一点声音——
啪啦!
有人踩到枯枝,众人停了下来,又做了一番手势,这才继续前进。
眼见那唯一有烛火的房间越来越近,苏子珪更心急如焚,向清越,你千万不能有事,我怨你的时候都没能忘记你,现在知道一切都是误会,更不可能忘记你了,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总得给我个机会……
轻手轻脚进了回廊,蹲在窗子下。
四周只有虫鸣蛙叫,风吹树梢的声音,此外,别无声响。
突然,屋子传来一声,“贱人!”
然后是茶杯破裂的声音。
苏子珪心里一跳,赵熙的情绪还是这样狂烈,已经两三天了,一点缓和都没有,那语气满满的愤怒。
“堂少爷。”向清越虚弱的声音,“您冷静点。”
“我很冷静。”
“先把刀子放下吧,我怕您伤了自己。”
“你在担心我?”
“是,那东西危险,先放下吧。堂老爷那边三代单传,只您一个独苗,您是秦县赵家唯一个依靠,这里就我们两人,也没必要拿刀子,我都受伤了,能去哪里。”
“那好。”赵熙乐了,“你关心我,我喜欢,贱人。”
屋内安静了一会,赵熙突然又问:“你说是我有前途,还是苏嘉懿有前途?”
“棠老爷那边做边关生意,我们东瑞国跟几个邻国都交好,货物镇日往来,日进斗金,这当官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可是说起过好日子,可没人比得上堂老爷家,连个奴仆都可以穿丝绸,人人都说秦县赵家的丫头过得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好多了,那苏家虽然说是二品门户,可丫头就是丫头,不过粗布衣裳,这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要如何比。”
“是这样没错,你说得很好,我喜欢,继续说。”
“而且苏嘉懿现在还是独身一人,妻子还在山上念经,房中又无妾室,怎么比得上堂少爷有子有女,人在世间,一要有钱财,二要有子女,三要有知心人,这三样,堂少爷都有了。
“尽管三代但传,堂少爷膝下却五六个儿子、三四个女儿,房中妻妾还相处和睦,这可是顶天的孝顺,就连家里几个少爷说起堂少爷也都是很羡慕的,大老爷更常常跟少爷们说,让他们跟您学学,问个三岁小孩都知道,苏嘉懿哪里比得上您。”
赵熙哈哈大笑,“就是这样,我赵熙就是这么有用。”
苏子珪在外面听着,心里想:向清越,这样很好,多说点一保住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贬低他也没关系,损及苏家他也能理解,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安抚住赵熙的情绪更优先了。
向清越的声音低低的,“人家说子女是福,这子女越多,可见堂少爷是有福之人。”
“半夏,没想到你这么能说,你怎么以前就是不肯跟我多说话呢。”赵熙叹口气,“我每次送你珠宝,你都不要,我刚开始以为你是嫌弃我只有送一个玉镯寒酸,后来送了你整套头面,你还是不要,留我一个人捧着头面在凉亭中,显得多尴尬啊,好多人都笑我,不过一个丫头而已,也拿不下,我也觉得自己没用,几次想直接把你掳进赵家,但不知道怎的,又做不出来。”
“是奴婢有眼无珠,堂少爷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是遣憾,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呢,我都让正妻上门来跟你讲道理了,也让她给你做保证,会把你当贵妾看,你要当平妻也可以。你是姊妹,不是来争宠的,你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拒绝,你知不知道,我妻子当时有孕的,回到家我生气起来,又把她打了一顿,孩子就这样没了。”
“堂少奶奶……当、当时有孕?后来没了?”
“是啊。”赵熙声音很轻,“我也没怎么打,不过就踢几下而已,谁知道那么刚好就踢到肚子,孩子就这样没了。唉,那好歹也是一条命,贱人,那条命该算在你身上,你应了我,我就不会打张氏了。”
苏子珪睁大眼睛,这赵熙根本就是疯子。
拿着头面众目睽睽之下,那不是求爱,那就是一种逼迫,想利用众人起哄、压得向清越答应。
可没想到她脾气硬,跑了,这赵熙想必十分没脸,一样样,都记到现在。
赵熙不是正常人,向清越跟他在一起很危险。
苏子珪心里实在着急,就想冲进去,才刚站起来就被沈武拉下,低声说:“刀子还在赵熙受伤,苏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
苏子珪深吸一口气,又得蹲下来。
现在只能等,等赵熙出去照吃的,或者等他去解手,总之得有一段距离,这样他们才好进去救人。
“我家是三代单传,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讨好我的人不在话下,就连府尹家的公子也都乐于跟我结交,我们赵家富可敌国,哪怕是个王爷侯爷,府里都没有我赵家富丽堂皇。名门贵女谁不高看我一眼,那些丫头更不掩饰,每个都巴望着我能看上,就只有你,一直把我当成堂少爷,保持着距离,不接近也不讨好,好像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巴掌的声音响起,“贱人.你是想装给谁看呢!”
向清越呜咽了一声,没讲话。
苏子珪握紧拳头,忍耐。
现在进去,他刀子在手,向清越会没命。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云儿跟珍儿也不能没有娘。
赵熙这疯子,等落在他手上,他一定要把赵熙施加在向清越身上的十倍还回去,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堂少爷,您别生气,奴婢就是一个下堂妻,只想好好过日子,没想那么多的,秦县赵家门户那样搞,奴婢哪攀得起?奴婢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怕登不上台面,奴婢如果就这样从了,会丢堂少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