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找牙行是要在府里添些人手吗?”采薇低声问着。
其实就连她都觉得院子里的人手实在太少,二爷那里也没半个丫鬟,哪怕侯爷夫人拨了些人手,但都是些粗使婆子和洒扫丫鬟。
“不是。”
采薇不解的看着她,既不是要买丫鬟,为什么要上牙行?“奴婢以为依刚才二爷的举措,二爷对夫人是有些心思的,所以把权放给了夫人,让夫人采买些下人。”
毛知佳叹口气,只能说采薇的道行还是太浅了,看不清那个男人每个动作背后的用意。不过,她也知道采薇是担心自己,毕竟这年代,女人出阁了自然要倚仗自己的丈夫,要是不得丈夫疼宠等同没有活路可以走。
所以,她也不打算让她太担心,随口道:“他自然会待我好,只不过我今天到牙行并不是要买下人。”她觉得有一个采薇就很棒了,没心思从头培养心腹,况且她也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人,到时候她要是离开了也没办法带走。
“难道夫人真想和牙行做什么买卖?”难道是二爷把手中的私产交给夫人了?要不依夫人上不了台面的嫁妆是没有办法与牙行交易的。
“秘密。”笑了笑,她如是道。
都问到这分上了,既然主子不说,采薇自然不会再追问,毕竟主仆之分,她心里明亮得很。
不一会,小厮急步走来,附在牙郎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牙郎的脸色微变,态度比刚才更好地将她往牙行的后院带。
经过一段园中小径,毛知佳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的楼台上站了个男人,待走近时,才发现男人面貌非常俊朗,带着几分书卷味,但眉宇间有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
牙郎领着她拾阶而上,周正沇微摆手,牙郎随即退下。
就在毛知佳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毛知佳有点紧张,毕竟他是个新捏造凭空出现的人物,哪怕她在他身上下了很多关于他俩之间的设定,加强两人的情感羁绊,但不知道管不管用,害她一声表哥含在嘴里,却找不到好时机喊出口,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真不知道要瞪到什么时候。
“表妹近来可好?”周正沇先开了口,往里头一指,示意她入座。
“甚好。”她应着,却笑得很心虚。
她内心真的有诸多滋味,感觉自己像是主宰了别人命运的神,可是为了己身而设计别人的身分,这才发现自己挺会利用人的。
“怎么突然来了?”
“今日刚好得闲,所以就过来看看表哥,二则是因为……表哥有收字画,对不?”
周正沇微挑起浓眉,给她斟了杯茶。“怎会问起这个?”
她接过茶杯,嗅着淡雅的茶香。“我有些字画想请表哥代卖。”
“谁的字画?”
“我的字画。”
周正沇拿起茶杯的手顿了下,似笑非笑地望去。“表妹何时也懂字画了?”
“表哥,咱们多年不见,这其间我也苦练了字,颇有心得,也许表哥能替我监定一番。”
“姑娘家的字画无市无价。”
毛知佳眨了眨眼,直觉好像跟设定不太一样……照理说,他俩小时候感情好,长大后她有所求,他就算不想帮,也不用这么直接,一点情面都不给。
她是不是哪里没写好?
不过眼前没闲功夫回想问题出在哪里,她必须先确定目前的字画市场流行的是哪种字体。
“表哥何不先看过我的字再做定夺?”看在两人两小无猜的情分上,给点机会吧,表哥。
周正沇没有嘲讽也没有鄙视,忖了下,起身带她往旁边的房间走。
“你随意写几个字。”
毛知佳看书案上刚好摆着纸笔,就连墨也都是刚磨好的,许是他刚刚正好在写什么东西,如今倒是方便她了。
她也不客气,从笔架上选了枝笔后,一手抓着袖口,一手形如疾电般地在纸上飞快落下几个字,教站在书案边的周正沇错愕不已。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喃喃念着。
“表哥,你看得懂?”毛知佳惊喜不已地问。
“你怎会写狂草?”
她愣了下,挑了个说词。“……自学。”
“狂草是取其字体首尾衔接而成,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懂,而你会写就代表你看得懂……你当时在平安侯府里过得并不好,又怎会有机会自学?”
呃……毛知佳有点词穷,可她好歹也是作者,哪可能解释不了?但最高竿的是根本不需要解释!“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在侯府里过得不好?”抓住问题丢回去就是。
“我……”显然没料到她会问上这么一句,周正沇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地回过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毛知佳咂着嘴,暗恼这人真是紧抓着问题不放。“平安侯府里有一间书库,我爹不让我习字,四姊人很好,所以常常带我进书库里看书习字。”他既然知道她在侯府过得不好,但一定也知道佟熙娴待她好,这么说总该相信了吧。
这真是极其古怪的体验,她竟然得跟自己创造的角色辩论。
第三章 新设定的表哥(2)
周正沇微眯起眼,看似信服了,目光随即落在她书写的字上。
“你的狂草潇洒不羁,落拓狂放之中又藏着几分拘谨,刚硬的笔触又带着几分柔美,如风远扬却又频频回首,矛盾共处,倒是少见。”
一句矛盾共处让毛知佳微愣了下。
他这么一句话就简单地点出了她的个性,他究竟是对字体有多深的研究,才能以字体推论笔者的性情?明明是她临时捏造的角色,怎么厉害到已经脱离她能掌控的范围了?
想想也是,圣经里上帝造人,也不是人人照他的心思去活。
看来,她必须稍稍纠正先入为主的观念了。
“表哥认为这样的字还是无市无价?”
“有价有市,但只要是姑娘家所写,哪怕写得再好都无市无价。”周正沇说着,思索这样的字怎会出自一个才刚及笄的姑娘家之手,但她是在他面前亲手写下,要不是亲眼目睹,他还真不敢相信。
毛知佳轻抿了抿嘴。“那就别让人知道是个姑娘家写的,有的时候身分愈是隐密愈吸引人注意,是不?”
“倒是可行。”周正沇总算露出一丝笑意,但抬眼瞅着她笑意敛去,眸里藏着忧愁。“先前你在侯府过得很苦时,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真的帮不了你,而今你出阁了,却到我这儿卖字画……”
“表哥别误会,二爷待我很好,我卖字画纯粹是想攒点私房罢了。”千万别误会范逸,她可不想把任何黑锅都往他身上扣。
“是吗?”
“是,是我自个儿异想天开又带着几分自负,心想就算是姑娘家也能卖字画,所以才想试试。”
“多年不见,你的性情倒是变了不少。”
“不好吗?”难道会太狂妄吗?
“我觉得极好,不过你这幅字就只写一句吗?我觉得这诗句的意境相当好,难不成也是你自个儿做的?”
毛知佳眨了眨眼,疑惑他竟不知道这是元稹的诗,难道说因为是架空的历史背景所致?要真是这样,她应该也能当诗人喔,因为她脑袋里还有好几首诗,不过剽窃别人作品的缺德事她是不干的。
“是二爷作的诗。”但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是可以的。
“范同知……倒是不知道他在诗词方面造诣如此高超。”
毛知佳呵呵干笑,权充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