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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六千两啊!那是她连想都无法想像的数字。

  从接手银票那刻起,她觉得自己都快长出翅膀飞起来了,她笑得欢快、笑得睦意,无比的快乐映入季珩眼底,勾起他的唇角。

  虽他出口的话很讨厌,但无妨,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季珩说:“小家子气,就这点钱也值得你笑成这副样儿。”



  哈、哈、哈,话说的多豪迈,好日子才过两天,口气就大成这副模样,也不想想几个月

  前他们还得靠她的卖身银才能凑足餐桌上的碗。

  “不会,好吃得很,我们家瑢瑢的红烧肉是天下一绝。”田风回答瑢瑢的问话。

  季珩看着吃得满面油光的四人,几个月的乡村生活好像所有人全融入了,他们像个十足的村民,再也找不到当隐卫时的阴沉。

  本想着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也许身上的毒让自己连报仇都不能,没想到……倘若生活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会感觉如何?

  “既然好吃,我们家小少爷是怎么啦,怎么嚼蜡似的满脸痛苦?”



  平日里季珩嘴巴坏、眼光坏、表情坏,她都能够忍受,更别说心情式好的今天,他就算从头坏到脚,她也能欢欢喜喜接受的呀。

  她夹起一块肉往他碗里搁去,满脸的笑、满脸的惬意,再加上满脸的巴结,突然间季珩发觉,离开这张脸,他会抑郁的吧?

  季珩不是心情差,而是有太多的事必须厘清,闷闷地放下碗筷,低声道:“我要沐浴。”

  真的半口都不吃?心情真的很糟吧。

  瑢瑢皱眉,为什么?今儿个在棋高八斗发生什么事?如果那里不好的话,就算能赚再多钱,往后还是都别去了吧。

  季珩一声令下,几个人同时离开餐桌,烧水的烧水、提水的提水,不久季珩安安稳稳地泡入浴桶中。

  他不让人在旁边伺候,虽然心里牵挂着,众人也只能乖乖地在外头候着。

  闭上眼睛、深吸气,他感受到水被拨弄着,勾勾唇角,他知道谁来了。

  “既然猜出贤王的身分,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是谁?”鬼先生问。

  “对于二房,我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做。”

  刘氏和叔叔从小疼他、哄他,待他和亲爹娘一样好,他们疼爱他,甚至远远超过对季学的疼爱,他们总是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跟前,为了这种事,他和季学闹过无数次。

  二叔常说:“没有你爹,季家没有今日光景,季家的门楣是你爹造就的,必须由你来传承下去。”

  那么斩钉截铁的口吻,让他从小就认定自己是季家的顶天梁柱,是季家最重要的人,所有最好的东西本就该落在他手上。

  小时候他被惯得太过,娘看不过眼,狠狠教训他,他竟跑到二叔和婶婶跟前哭诉。

  是母亲的死,是母亲临死前一番沉重的话打醒了他。

  从那之后,他开始努力上进,认真思考顶天梁柱四个字,那代表的不仅仅是吃好穿好玩好,更多的是责任与义务。

  他的勤奋看在所有人眼里,祖父表现出来的是安慰,而叔叔婶婶表现的却是心疼,还经常在私底下一而再、再而三告诉他,不必这样辛苦,有叔婶给你靠,谁都欺负不了你。

  是他乐意辛苦、愿意承担,造成他们的压力,所以才会被季学推进池塘里?

  那件事,他没有怪到叔叔婶婶身上,反而在知道他们将季学打得下不了床之后,心疼他们的为难。

  是的,心疼,他心疼他们运气不好,有个糟糕的儿子,他把他们当成亲爹娘,打定主意侍奉他们的下半辈子。

  哪里知道他们对他的好,是为着捧杀,捧杀不成便痛下杀手。

  有些事过去没弄懂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日渐清晰。

  曾经他不懂为什么祖父不愿意他和叔叔太接近,曾经他不懂为什么母亲对刘氏始终抱持戒心?

  第一次被下药,与刘氏择定的通房丫头成事之后,刘氏在他面前哭得摧心裂肺,说:“学儿受过伤,季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只能依靠你,我知道你认定颜家姑娘,可顔家哪能匹配得上咱们国公府,你爷爷奶奶不允许,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偏你比谁都固执,身为季家媳妇……我左右为难呐。

  “婶婶不想勉强你,却不能不勉强你,老太爷、老夫人年事已高就怕等不及,所以这次……就当婶婶对不起你,你怪我怨我,别怨你祖父母。”

  刘氏把所有过错全数承担,却言里言外透露,是强势的祖父母做出的决定,逼得她不得不对他下药,他不但无法责怪刘氏,还同情她身为媳妇的不容易。

  只不过那次清醒后,看见身旁赤裸的女子他只觉得恶心想吐。

  他真的吐了,吐得昏天暗地,从那之后,他每天晚上都必须燃上蜡烛才能安心入睡,他深怕半夜醒来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这个习惯在瑢瑢来到身边,在她老是叨念夜半燃蜡烛又危险又浪费,在她总在睡前同他闲话家常后……他安心了、不再害怕了,才渐渐改变。

  他怀疑过,二房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能够方方面面把戏演得这般周全?

  连田雷几个隐卫都没发现二房的恶毒与私心,教他们得到自己的全心信任?

  若不是发现追杀自己的竟是国公府的府卫,若非逃出层层追杀却发觉自己身中奇毒,若不是田风伤势稳定后数度夜探国公府,而扫除心腹大患的叔叔婶婶渐渐露出真面目,他哪里能够知道,最想自己死的人,是他曾经认定最亲密的家人。

  可笑可怜,他被捧杀得不知天南地北,不懂人心险恶,被捧得将坏人误认为良善之辈。

  曾经他伤心万分、颓丧失志,他想,如果那是他们要的就给吧,反正他又病又累,再无法久于人世,只是……终究心有不甘。

  “难道你想放过他们?”鬼先生拢起双眉,终究是在蜜糖罐子里泡大的,心太软,这样的他如何能成就大事?

  “不想。”他回了两个斩钉截铁的字眼,迅速勾出鬼先生的笑意。

  “既然不想,让贤王出手,不是更快更省事?”

  “我想先弄清楚,我娘的死与他们有没有关系。”

  “你终于怀疑了?”

  终于?意思是鬼先生知道?他猛地转头看向他。

  “我娘是个勇敢坚韧的女子,爹常年不在,她母代父职,从未有过一刻松懈,她曾经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而她的方式是,为爹爹尽到他无法尽的责任。”

  所以娘死后他才会如此自责,娘在他身上竭尽心力,他却活得恣意纵情,像个被惯坏的孩子,忘记身为靖国公世子该有的责任。

  “你娘……令人敬佩。”

  “先生,你知道我娘的死因,对吗?”

  鬼先生深吸气,脸上透出忿忿不平,“她的死是季怀下的手,曾经,他想勾引你母亲,若她能为他生下孩子,日后这靖国公府有她相助,未必不会落在季怀身上,没想到你母亲贞洁自律,反而以此为胁,不准他靠近你们母子,他见无机可趁,又怕你母亲往外说,便在你母亲的药里加东西,否则你母亲身体一向健康,怎会一个风寒就要了性命。”

  真相竟然是如此?季珩握紧拳头,恨意上心。

  好个季怀、好个刘氏,本以为二房从根子里坏透的是季学,却是有其父母必有其子,他的坏来自家学渊源。

  “先生,为什么你事事明白?”季珩目光凝结在鬼先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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