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姊,久见了。”李素月朝对方行了一个道礼。
一身灰色道袍的刘道姑看着面前这位一身富贵,却又气质淡然出尘的女子微微怔愣之后,先回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原来是李师妹啊,许久不见。你这是还俗了?”
李素月微笑,“嗯,做了个在家居士。”
刘道姑连连点头,“在家居士好,年纪轻轻的原就不该出家。”
想想当初李师妹因为她那个乱糟糟的家而不得不出家以避祸,她就觉得生长在豪门大户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事,还不如她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过得快乐。
还好,老天还是长眼的,并没有任凭恶人横行无忌,李师妹终究还是找到了她的善缘。
“你这是来观里进香?”
“是呀,故地重游。”
刘道姑便笑着说道:“那是要回小院去看上一看?”
李素月不答反问,“师姊还住在那里啊?”
刘道姑点头,“嗯,不过现在是我一个人住,你原来的房间自你走后便一直空着。不如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有劳师姊。”
“不客气,举手之劳。地方你也不是不认识,我就顺便偷个懒,跟你喝杯茶,说会儿话。”虽然李师妹如今一身的富贵,但气质依旧,刘道姑并不觉得自己跟她有生疏感。
“多年不见,师姊依旧是如此热情爽朗。”
“你也是啊,感觉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刘道姑边走边说。
李素月忍不住失笑,“怎么会没有变化呢,我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是吗?恭喜啊。”
“多谢。”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小院。
刘道姑将茶炉拿到院外的石桌上,亲手烧水煮茶待客。
“哎,对了。”刘道姑煮茶的时候突然想起点事来,便忍不住看坐在对面的人,“还记得以前来观里找你的那个谁吗?”
李素月柳眉微挑,“谁?”
“就那对祖孙里的孙女。”刘道姑隐晦的提醒她。
李素月不由得一笑,“是她呀,怎么了?难道师姊见过她?”
那人不是据说被关在镇远侯府的家庙里了吗?
跟她无关的人和事,她一向是不怎么关注的,如今才不知李玉蓉又闹出什么事情。刘道姑笑着摇了摇头,带了几许感慨地说:“是呀,见到了,不但见到了,她现在就在咱们观里呢。”
“哦?”看来里面果然是出了些问题,应该在家庙里的人居然跑到了紫云观。
刘道姑一遍煮茶,一边道:“不说不觉得,一说我突然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有那么点似曾相识的味道啊。”
李素月静等下文。
刘道姑继续道:“当年你在观里出家,她们找上门来栽赃,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前些日子,她突然跑来咱们观里束发出家。我现在想想,怎么感觉她是在走你的旧路呢?”
李素月若有所思,淡然一笑,道:“也说不定呢。”
刘道姑突然又自我肯定地道:“没错,是在走你的老路。你当年离开观里,是不是很快就还俗了?”
“差不多吧。”她回答得很含糊。
刘道姑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然后,你是不是很快就有了让她眼红嫉妒的归宿?”看李师妹这一身的穿戴也晓得嫁的人家境很好。
听刘师姊这么一分析,真是有道理啊。对方不会真的是打着这样的算盘,想着重复她的人生轨迹?
李素月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荒谬,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独一无二的,哪里是能简单重复,又会得到同样结果的。
再说了,如果当年她有得选择,她肯定是不会选择那样的人生道路的,只是人生有时候是容不得自己选择的,李玉蓉大概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吧。
李素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只要对方不惹到她头上来,她其实是打从心底懒得理会,甚至报复对方的,而镇远侯夫人把李玉蓉送进家庙,与其说是为了她,不如说是发泄,为自己失败的人生。
“绝对没错的,她可能是运气太糟了,所以就想学你一样出个家去去晦气,时来运转什么的吧。”刘道姑还在做着自己的分析。
“能为自己的人生努力也是挺好的。”李素月平静无波的说。
刘道姑看了看她,笑叹了句,“你还是这样无慾无求的性子,看来日子是过得不错。”凭这性子,就能让自己过得好。
“还成。”
“尝尝我泡的茶如何。”刘道姑将一杯冲好的茶双手递过去。
“多谢。”李素月伸手接过,先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轻抿了一口,眼睛微眯,“好茶。”
“过奖。”
两个人旧友重逢,喝喝茶,论论道,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阿月,你这是乐不思蜀了?”
听到这个略带不悦的声音时,李素月扭头就看到了停在小院外的那辆轮椅,还有坐在上面的人。
刘道姑看看她,又看看门外那个俊美得让人无法忘记的男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年这个男人也是在观里住过一段时间的,就是李师妹在观里那段时间,后来李师妹离开不久,他也跟着离开了。
李素月朝他笑了笑,又扭过头对刘道姑介绍道:“这是我丈夫。”
刘道姑恍然大悟,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人当年就是为了李师妹来的。
“贫道有礼。”
“道长有礼。”
此时,李素月起身告辞,某人都找过来了,她不离开也是不成了。
刘道姑于是将人送到了门口,目送两人远去,心里是对两人的祝福。
虽说对方身体好似有些缺陷,但看起来对李师妹很好,这样便很好了。这世上,十全十美之事毕竟不多。
而把妻子从刘道姑小院带走的卓玮玠,也没打算直接回住的地方,他现在休息好了,精神不错,想要继续在观里转一转,李素月自是随他。
“阿月还记得这里吗?”
看着他指给自己看的地方,李素月微微勾了下唇角,“记得。”
这里是他们当时在紫云观里相遇的地方,至于是巧遇还是某人刻意制造的,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
在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时候,有一名道姑从前面走来。
“见过福王,福王妃。”
卓玮玠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一副并不陌生的装扮——黑纱外袍,白色里衬,一身寡淡的黑色道袍反倒映衬出女子的容颜姣好,他不禁眼睛微眯。
当年的阿月便是这样一身装束站在这里,他记忆犹新,只不过明明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装束,可给他的感触是皆然不同。
单就相貌而言,李玉蓉明明是胜过李素月的,但是两人若是放到一起比较,就会让人发现反而是容貌略逊一筹的李素月更让人心生好感,更关注她。
气质这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李素月打量着对方这一身的装束,神色变得玩味起来。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明白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只要她还活着就会继续地做些愚蠢又惹人厌烦的事。
卓玮玠冷冷地看着对方,并不想搭理。
“王妃,”李玉蓉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以额触地,“以前是我不懂事,惹了王妃,望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我计较。”
哟,这是强行拉她参与表演啊。
李素月几乎都想笑了,然后她也确实笑了出来,“你这是忏悔到都出家了?”
李玉蓉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听着对方带着调侃的笑问,忍了忍才垂着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