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为了报亲爹的仇才要亲手逮住简昊衍,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怎能不管我的心情?吐过今天姨母还在,你会如此鲁莽行事?”
“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因为我不是你,我只知道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你才会谋划如此荒唐的计谋!”
“银子,当初我会遇袭,那是因为出发前收到了一封信,信是简昊衍所写,写着他与我母亲是青梅竹马,却遭父亲以势强娶拆散,我还收到一枝绿樱,说那是母亲最爱的花……当初别离时他赠了一枝绿樱给母亲,他说对母亲而言,绿樱就代表着他……
“你知道的,母亲离世前,曾说此生不能再见一次绿樱,她觉得遗憾极了,所以你才会从江南移株绿樱,当时母亲有多么欣慰,我就有多么欢喜,可当我知道绿樱意味着什么时,我只觉得讽刺。”
他痛苦地道出记忆,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想谈起这事,因为他的母亲几乎成了他记忆中的污点。
也许因为不愿相信母亲背叛,所以才让他受伤后失了忆。
尹挚无言注视他逐渐狰狞愤恨的神情,她可以理解当他知道这事时有多震怒,因为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母亲的评价,也许对他来说,心里惦记着他人的母亲是肮脏的。
或许就是如此,当他清醒后,失忆的他对她的厌恶更甚以往,因为他把那份被背叛的愤怒投射在她身上。
可是就算如此,他因为不能将愤怒转嫁到简昊衍身上,为了抓住简昊衍,别说珍惜身边的人,他连自己都豁出去了,这算什么?
“银子,现在都过去了,简昊衍已经抓住了,咱们可以回京成亲了。”他收敛着怒意,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晁枢引,如果你心里的结不打开,就算你抓到了简昊衍,你一样不会快乐,说不准你还是会用伤人的目光看待我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嫁给你,咱们的婚事……就算了吧。”她云淡风轻地说着。
“银子?”
“还有,你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美其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担心,可事实上,我还是担心了,我甚至更担心,我……不能忍受你这样的做法,所以……就这样吧。”
“银子,你听我解释!”他手足无措地想靠近她,她却退得更远。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他也恢复记忆了,她为何反倒疏远他?
“晁枢引,你真的完全不懂我的愤怒,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银子……”
“你不走,我走。”尹挚转身就走。
晁枢引一个箭步上前,长臂压住门板,将她困在怀中。“银子,别生我的气,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原谅我。”
“我跟你说过了,要你行事三思,最重要的是不要骗我,你做到了吗?”
“我……”
“放开!”
“银子。”他软声请求着。
“你再不放开,我跟你保证,你往后绝对见不到我。”她侧眼瞪去,眸中有言出必行的狠厉。
晁枢引见状,再不愿意还是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他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却没想到她竟会气成这样……他满脑子想报仇,却忽略了她的感受,他是真的做错了。
第十五章 最后的约定(2)
这日过后,简昊衍被逮的消息传遍江南,由盛珩亲自押解回京待审。
照理,杭州前后卫所的粮库已经补足,晁枢引也该回京覆命,然而因为尹挚还在江南,于是他修书一封向皇上求恩典,让他能迟点时候再回京。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始终见不到尹挚一面。
那府简直成了他另一个家,每日一醒就进那府,一如她刚到杭州时,被她晾在厅里不闻不问。
几日过后,那韦守终于看不下去,开了口道:“晁大人要是公务不繁忙,不如就住下,省得每日鞍马劳顿。”
“多谢那爷。”要是以往他肯定会拒绝,但此时非彼时,他脸皮也需要厚一点,否则他跟尹挚真要散了。
那韦守拍拍他的肩,用男人的方式替他打气。
晁枢引感激不尽,当日就在那府住下,尹挚知道时还冷笑了声。
可不管怎样,晁枢引已经没有退路了,抱持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精神,每日都在外院里走动,不信她能够一直窝在后宅。
“头儿,还是让小的去向郡主请罪吧。”杜获面无表情地道。
“不。”千万不要,他等着她冷静,可不想他这当头提油浇火。“你们各自去吧,我到处走走。”
左旭和杜获对看了眼,最终决定偷偷潜入团圆阁,到时候见机行事。
而晁枢引走在厅堂后头的园子,看着逐渐萧瑟的景致,不见各色花儿缤纷,一如他的心境那般萧索。
“你还真住下了。”
后头传来声响,晁枢引回头毕恭毕敬地施礼。“老将军。”
尹贤走到他身旁,懒懒睨了一眼。“今儿个心情不错,逛起园子了?”
“是啊,就走动走动。”要是能遇见她,那是再好不过。
他那点心眼,尹贤岂会看不出来,懒得提点他阿挚向来不逛园子,他闲散地在园子小径上走着,冷冷的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气味,带着些许雨后的青草腐味。
余光瞥见晁枢引还在身后跟着,尹贤不由道:“莫不是有事想请教我吧?”
“不敢说是请教,只是不解当初老将军怎会允许儿媳改嫁。”
尹贤停下脚步,原以为他会打探阿挚的消息,没想到反倒打探起阿挚她娘亲的事。“你为什么问起这事?”
“晚辈失礼,并没有冒犯之意,只是顺口问起罢了。”
“……当初是因为阿挚的爹对她娘一见种情,所以我明知她娘正在与青梅竹马议婚,还是用身分压人,拿恩情逼人,让贺家把女儿嫁进将军府,而她尽管心底有人,却不曾表露半分,她很清楚在什么位置上就得扮好什么角色,于是她相夫教子,端庄娴淑,无可挑剔,只可惜我儿子福薄,先她一步离世。”
晁枢引皱紧了眉,觉得这事听起来怎和简昊衍与母亲之间如此相似?
“阿挚的爹去世后,她为他守孝三年,已是仁至义尽,当年的青梅竹马又找上门来求亲,如此胆大放肆之人,我自然是高看了几眼,允了这事,毕竟敢上将军府求娶寡妇的,那韦守肯定是空前绝后的一个。”
这其中原由,晁枢引还是头一次听见,不禁也高看了那韦守一眼,只因他竟一心等待心爱的女子,等着与她续缘。
换作他,他恐怕无法接受不贞的女子。
“爹,这事你可别在他面前提,小心他尾巴都翘起来。”
贺氏的声音传来,晁枢引忙朝她施礼,她颔首微笑着。
“阿琳,你放心,我绝不会在他面前说,我还要天天摆脸色给他瞧,让他把我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他供着爹天经地义,他还说往后爹不如就在这儿住下吧。”
“呿,有爹跟着女儿住在女婿家里头的?我可丢不起这老脸。”
晁枢引在旁听着,惊诧两人之间竟是相处如父女,压根不像京里传言的彼此不和而改嫁,尹挚也不是真的被抛下的孤女,其实他们一家子的情感深浓,如今他更能体会她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了。
“枢引。”
“是。”他回神应道。
“阿挚那个孩子其实很怕寂寞,当初却是她鼓励我改嫁,我问过她,她说只想要我开心就好。”贺氏说着,不禁勾唇微笑,笑意有点酸涩又有点甜。“我不是个好母亲,终究将她给抛下了,可是我的选择与阿挚无关,你尽可以瞧不起这样的我,别因而伤了阿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