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挚,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贺氏头痛极了。
“是他先惹我的。”
“枢引不会没事惹你。”
“娘,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胳膊往外弯到都快断了。
“就因为是你亲娘才要约束你,你一个姑娘家打男人,这事传出去,你还要做人吗,你还嫁得出去吗?”
“不会传出去,而且我还没打算要嫁人。”就算真传出去又如何?她还真不怕外头的人怎么看待她。
没好气地收回目光,看向车帘外,刚好瞧见晁枢引从一辆方停下的马车下来,她随即开了门跑了过去。
“郡主!”多静见状,赶紧拿了把伞追去。
“晁枢引!”见他踏进大门,尹挚扬声喊着。
晁枢引停下脚步,回头就见她已经奔到身旁。“郡主。”
“我有话跟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她微喘着气道。
晁枢引扬起眉,道:“不能,知府大人已经在等我了。”然后以眼神示意杭州知府就在前头。
“可是——”
“有事晚点再说,我先走一步。”晁枢引淡声说完便朝知府走去。
尹挚瞪着他的背影,不禁气结。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他的身子?
“郡主,等夫人来,咱们往这儿走吧。”尾随而来的多静指着另一头的路,那头知府夫人正在接待女客,所以方才郡主拦人那一幕已经落入众多人眼里,不知道要如何议论郡主了。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郡主沉不住气地冲去将晁枢引拖出来。
尹挚抿着唇,只能站在原地等着贺氏,再陪同贺氏一道入内。
知府夫人忙迎上前来,对贺氏热络极了,对尹挚更是赞不绝口。虽说那家是商户,但那家并不寻常,是杭州这一代的乡绅,饶是知府也要给那家几分薄面,更别说眼前这位皇上亲封的南宁郡主。
尹挚意兴阑珊地应着,跟着知府夫人到了花厅里,不用贺氏主动,不少女眷都自动过来攀谈。
雨一直下着,明明是晌午,天色却暗得必须点灯,犹如她的心情,冷郁黯淡。
一场宴,不管是看戏还是开席,她都冷着脸,让一些姑娘压根不敢靠近她半步。
“唉呀。”
身边传来细微声响,她侧眼望去,就见有个丫鬟上菜时不慎将菜汤溅到母亲的裙上,教她眉眼一沉。
贺氏偷偷往她腰间轻掐了下,随即和颜悦色地朝那面无血色的丫鬟道:“不碍事,别怕。”
知府夫人见贺氏真没动怒才暗暗松口气,忙连声道歉,“那夫人,要不先到我屋里换件裙子吧?”
尹挚看着那菜汤在母亲裙上晕开了一圈,便让多静去马车上拿替换的裙子,等多静将裙子取来,她才搀着母亲跟着知府大人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知府夫人不住地道歉,贺氏怕她怪罪丫鬟,还替丫鬟求情。
尹挚面无表情地听着,倍感无趣地看着四周的林木,突地瞥见一抹身影飞快窜过,她不由微眯起眼,向旁走了两步,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可哪怕仅一瞬间,她还是认出那道身影是谁。
“郡主?”知府夫人回头不解询问着。
尹挚看了那方向一眼,状似随口提问,“夫人,这里的杏树长得可真好,可以想见明年春天时会是何等美景。”
“这杏树是我家大人喜爱才栽种的。”知府夫人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搭了话。“从这里一直到后院全都是杏树呢,郡主要是喜欢,明年春天还请郡主赏脸,到这儿赏杏花。”
“喔,我瞧这里的游廊也特别,衔廊相接,后院是往这儿走,就不知道往哪儿走是——”她指着方才人影消失的地方。
“那里是主屋外书房,我家大人办公之地,闲杂人等不能进去的。”
尹挚轻点着头,知晓一般官员的内外书房皆是重地,那么……杜获怎会朝那里奔去?是晁枢引引下令的吗?
第七章 无法不在意的人(2)
待回到席上,尹挚想着一会非得跟晁枢引碰头,顺便问问杜获的事,然而一入席却发现席上似乎少了不少人,而且都是些年轻姑娘家。
“你刚才肯定都没听知府夫人说,今儿个也是变相的相亲宴。”贺氏瞥了眼女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顺口替她解惑。
“喔。”她兴致缺缺地道。
“今日同席的都是些官家千金,男客那头必然相同,而枢引今儿个也来了,说不准就有姑娘家去堵他了呢。”
尹挚眉头微皱,随即又冷笑了声。“去堵呀,堵了才会知道晁枢引是个多惹人厌的家伙。”他又不是没被堵过,可哪个堵过他的没被他吓着?
“说不准他就看谁顺眼了。”
“那就顺眼呗,难不成我还能阻止他?”
“嗯,你要真能这么想也是好事。”问题是,她是她的亲娘,太清楚她就是个嘴硬又心口不一的小姑娘。要真能将他放下,这些日子又怎会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
尹挚翻弄着菜,压根不信凭晁枢引那“高超的眼光”能看上谁。
待宴席结束,她迫不及待想离开,然而走在半路上就瞧见前头几个年轻姑娘聚在一块指着对面的水榭窃窃私语。
她眉头微皱,心想不管是哪里的姑娘家都一样,表面谨遵诫训,可是一票人就是会躲在暗处偷偷打量着男人。
摇了摇头,再往前走了几步,突听见有个小姑娘说——
“瞧,晁大人笑了,他可真是长得好看呢。”
晁大人?尹挚蓦地朝水榭方向看去,惊见晁枢引身旁有位姑娘,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居然笑了……他居然笑了!
她眯起眼打量那位姑娘,身姿如柳,娉婷大方,低眉顺目,举措优雅,面貌极为清秀,
不艳不妖不惹眼,如一缕清泉,令人感到自在……那是他曾说过娴雅姑娘该有的风范。
所以,从不给姑娘家好脸色的他,真是看上那姑娘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晁枢引在自己以外的姑娘家面前如此温柔,眉目流转间风情万种,几分嗳昧不明就足以让姑娘家对他掏心掏肺。
这个混蛋……她为何要为个混蛋让自己这么难过?
正忖着,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震动,在场的女眷惊声四起,她回过神赶忙搀着母亲。
“这……这是地动吗?”贺氏紧抓住她的手。
“……不像。”小时候她曾在京里碰过地动,地动发生后还会些微摇晃,可刚刚是稍稍震了一下,尤其方才的巨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再看向晁枢引时,就见他头也不回地朝大门的方向跑去,她便道:“娘,您跟多静一道回去,我去看看。”
“别去,你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贺氏拉着她不放。
“娘,就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才更应该去。”她也许懂得不够多,但晁枢引必定知道发生什么,她得踉去看看。
“阿挚!”贺氏抓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撩起裙摆跑去,忙喊着多静。“你跟着小姐去,快!”
“是。”
多静飞快地朝前奔去,然而等她跑到门口时也不知道尹挚从哪抢来一匹马,一坐上去就赶马跑了,逼得她只好先回马车,要车夫卸了一匹马给她。
深秋的雨打在身上,如冰锥刺骨,然而尹挚却压根没放慢速度,一心只想赶上前方的人影。
那混蛋也不想想自己多久前才昏倒,竟然在这种天候底下策马狂奔,要是染上风寒让身子的状况更糟,那该怎么办!
偏偏那身影愈来愈远,远到她不禁放声喊道:“晁枢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