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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这三日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莫追伸出一手飞快地封住他几处穴脉,然后就这么任由容易扛走动弹不得的他。

  就在三日后,度日如年的斐然被带至大堂里,等着接回自家的小魂役,在等了几盏茶的工夫后,蓬莱这才终于牵着明显清瘦了许多的尚善来到大堂内,尚善一见到他,随即像个小炮仗般地直直冲入他的怀里。

  “呜呜呜……”

  “蓬莱,你对她做了什么?”斐然弯身抱起埋首在他怀中哭声不断的尚善,想也不想地就先对带走她的蓬莱兴师。



  蓬莱神态自若地任由他用双眼将他凌迟,“过程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成果。”

  斐然眼底的怒意依旧不减,“这算什么成果?”

  “咳咳。”蓬莱清清嗓子,刻意放软了语调道:“我说,善善呀。”

  埋首在斐然怀中的尚善随即收住哭声,小小的身子还抖了抖。

  蓬莱和蔼可亲地问:“往后还敢再一副小流氓样的爆粗口吗?”

  连看都不敢回头看蓬莱一眼的她,害怕地不断摇首。



  “还敢动不动就挥拳头乱揍人?”

  尚善的小脑袋更是摇晃得飞快。

  蓬莱满意地继续再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疼你、对你最好的人是谁了啊?”

  她急急伸出两手攀住斐然的颈项,然后开始拚命的点头。

  “瞧,免税七年值得吧?”展示成果完毕的蓬莱两手一摊,邀功地朝斐然扬了扬下巴。

  斐然结结实实地傻愣住了,“你到底是怎么……”怎么会听话成这样?

  “此乃独门秘技,问了可是要额外收费的。”拒绝透露详情的蓬莱,说得很是高深莫测。

  在这之后,只花了三日就赚来免税七年的蓬莱便不再留客,而急于赶回京城的斐然也不多作停留,抱着尚善便乘着马车下山。

  坐在马车里,斐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尚善自他的怀中挖出来,他不舍地抚着她微红的眼角,很想知道蓬莱是否苛待了她。

  “蓬莱饿你打你?”

  “没有……”情绪明显稳定许多的尚善,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吓唬你?”

  她抽抽鼻尖,“也没有……”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送来这个见钱眼开的鬼门派的。”斐然才不管过程是如何,擅自就在心中定下蓬莱的罪名。

  尚善不语地靠回他的怀中,可能是因为终于安心了,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很快就在摇晃的路途上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斐然坐在她的床畔一手拿着书看,另一手,则被她握住了拇指。可能是被她抓着不放的缘故,于是他便这么一直待在她的身旁,就着烛光看着他的侧脸,尚善发现,她好像从没有好好的看过他。

  自从在谷底见了他之后,一直以来,她总是只顾着埋怨他怪他,却从没换个立场想过他的处境。

  “睡傻了?”斐然在发现她已醒,还呆呆地看着他时,好笑地轻拍她的面颊。

  她却似没听到他的话,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善善?”

  “前阵子……”她垂下眼帘,语气中充满了自责,“我太过分了。”

  现下想来,在斐然带着她去黄金门之前,那段日子,可说是不堪回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性骤变,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种濒临失控的感觉,深深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在到了黄金门,听过几回那个黄金门大师兄所念诵的经文后,她的脑中像是流过一道淙淙清泉,先前的暴躁不安,像是消失在晨光下的露珠不见踪影,不知不觉间,她的情绪已和缓了下来,不再不受控制。她就似个刚醉酒醒来的人一般,也不知自个儿先前怎会那般不理性,并懊悔起先前种种的荒诞行径。

  也亏得斐然能够忍受她的一言一行不与她计较,即使她每每都把他揍得连知书与达礼都看不下去,他也只是抱着她哄,从没还过一次手。哪怕他因此而伤痕累累,哪怕别人会嘲笑,他还是百般容忍着她,甚至不顾忌颜面地去向他人求教。

  斐然小心地问:“现在恢复正常了?”

  “嗯。”她要是再那么疯魔般一回,她就回山叫师父大人把她永远关在观里算了。

  “没事了就好……”总算放下心中大石的斐然深吁口气。

  她迟疑地启口,“蓬莱他……跟我说了一些有关于你的事。”

  “什么事?”

  她不答反问:“这些年来,你也一直都过得不好吗?”

  蓬莱说,斐然他这个人,就是以报仇为人生大志,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成家不立业,也不格外热衷什么,他甚至不似他的两位哥哥一般身上都有官职,他活得看似很自由自在,却也……漫无目的。

  每个人在心中总是有着愿望的,就像她,即使住在道观中生活简单清净,但她还是有着小小的愿望……那就是有肉吃。

  可是斐然没有。蓬莱说,斐然是个没有愿望的人,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已对生活失去了动力。

  斐然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低首看着那双剔透的眸子,他忽然有种没有办法直视她的感觉,于是他敷衍性地一语带过。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过日子而已,还不就是那样?”那个情报头子蓬莱,不好好教孩子,没事告诉她那些做什么?

  “那你告诉我,如今你的仇已经报完了,日后你有什么打算或目标?”尚善并没有忽略掉他回避的神态,她伸手扳过他的俊脸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人生还有什么目标?

  斐然想不出来。

  他记得在她打死杜衍仲之后,她也问过他类似的话。可是,也许是因他认为,当年在他们斐家所有人心上造成创伤的罪魁祸首,是他们的生父斐冽,其他人,就例如杜衍仲,充其量也就只是斐冽手中一个听从命令的卒子而已,因此哪怕那些人也两手沾血、再怎么让他们恨之入骨,可是所有罪恶的源头,却是斐冽。

  所以他在杜衍仲死后,只有着淡淡的失落感,即使他当年再怎么想亲手为自己、也为斐净复仇,可,斐冽早就死在二哥斐枭的手上,而他,也早已失去了真正想要复仇的对象。他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追着杜衍仲不放,就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支撑着他把日子过下去的目标而已。

  至于他过得好不好?

  他……没有印象。

  浑浑噩噩地度日、打发时间似地搜集着魂纸、四处打听有关于杜衍仲的消息……对他来说,日子也就只是这样了,没有所谓的好与不好,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所谓的方向。

  所以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这个人人称羡、看似光风霁月的然公子,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而已。

  尚善轻拍着他的面颊,“斐然?”

  斐然拉下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以指轻轻摩挲着,细细品味着那份她独有的触感与温度。

  清远老道士曾在某天睡不着的夜里,把他自床上挖起来对他开讲过。

  “或许世上什么都会变,永远都只属于你的,就唯有你的魂役。她会一直陪着你,你生,她生、你死,她一道走。她的生死和命运一直都紧握在你的手中,她将会是你生命中永恒的不变。”

  也许正如清远所说,天道会变、世情会变,人心更是善变,但唯一不会变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时而凶暴、时而软心肠的姑娘,她将会陪着他一直走到尽头,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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