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总算出了临安候府大门,上了萧凌雪的马车,秦肃儿吐了口长长的气,手支着下巴,双腿交迭,掀开豆绿色鲛纹纱车帘,看着外头熙来攘往的大街,脑子里闲不下来,思索着韩青衣的话,心里顿时有种猫抓的难受,心情也有些浮躁。
她的计划是离开王府,自己开医馆,可眼下就遇到第一个难题,她都没个光明正大的任处,要如何开医馆。
萧凌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他的印象中,没有哪个女子在他面前有如此懒散的坐姿,穆越彤巾帼不让须眉,可在他面前,坐姿亦是庄重,绝不会像她如此随意。
即便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他总是个男人,她应该要格外端庄才是。
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甚至喜欢她在他面前这般放松,若有别人在场,她如此这般就不可以了,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另外,他也不允许她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与他说话。
他看着她那双水润亮又明显写着烦恼的眼眸,开口说道:“你没个落脚联系的地方,总归不是办法,若有人要找你出诊,也寻不着你。”
秦肃儿难掩讶是他居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不再看着窗外,她放下了车帘,拿出衣襟里的钱袋,正色地问道:“用这些银子能买间象样的宅子吗?”
萧凌雪想说我名下的宅子多了去,可以任由你挑,但他对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她肯定不会接受,说不定还会跟他翻脸,只好回道,“买间普通的二进宅子是可以的。”
京城居,大不易,京师的地价房价自然是大云朝最贵的,他们适才离开的临安侯府就造价几百万两。
一听可行,秦肃儿便来了精神,“那你们这里买宅子要用什么管道?中介?还是哪里有买卖宅子的讯息?”
萧凌雪不知中介是什么,回道:“把你的要求告诉我,我派人去办便是。”
这里没有网络,要她逐一去看房子她也嫌累,他肯帮忙再好不过,她马上回道:“要有个大院子能晒药草,至少要六个房间,净房要有两间,地点不能太偏僻。”
讲到药草她就觉得可惜,那去云峰山采的药草全没带出来,但要她再去,她实着不敢,想到那头老虎她便心有余悸。
两人回到军机阁,萧凌雪让多儿带秦肃儿去用午膳,他自己则不知道办什么事去了。
秦肃儿乐得在摆了冰的厢房里享用精致的膳食,而后又吃了碗果子冰,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秦大夫,该起床了。”
秦肃儿从梦中被唤醒,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多儿笑了笑。“快两个时辰吧。”
秦肃儿吓了一跳。“这么久?”
多儿柔声道:“婢子备了温水和换选衣物,您去沐浴吧,待会儿婢子给您梳头。”
秦肃儿点点头。
也好,昨夜宿在临安侯府,也没带衣物,便没有洗澡了,夏天又热,全身黏乎乎,洗个澡才清爽。
沐浴好,换上一旁架上的衣裳,浅紫色束腰比甲,下身是浅紫色的马面裙,不得不说,相当适合她。
多儿给她准备的衣裳真是一套比一套漂亮,看着不像下人的衣物,不知是哪里来的。
她从屏风后出去,多儿候在那儿,一见她便眼睛一亮地道:“秦大夫真真是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
秦肃儿好奇的问道:“多儿姑娘,我穿的这衣是你的吗?”
多儿掩嘴一笑。“婢子哪有资格穿这样好的衣裳,给您穿的衣都是五爷吩咐‘雅绣坊’送过来的。”
“雅绣坊?”
多儿带着笑意道:“秦大夫不知道雅绣坊?雅绣坊及是京城第一绣庄,里头的绣娘个个手巧,自然了,订制衣裳也是贵得很,寻常人家若要订制,他们地也不会接单,可以说是有银子也买不到,能穿上雅绣坊的衣裳等于是种身分地位的象征。”
秦肃儿有些怔然,他竟为了她这么用心……
多儿没发现她在走神,拿起梳子兴匆匆地说道:“婢子给您梳头。”
多儿给她梳了个弯月髻,兴许是知晓她不爱复杂的发饰,便只绐她斜插一支镶琉璃的莲花簪子,淡雅适宜。
“太美了!”多儿满意地看着梳妆镜里的佳人,浅笑道:“五爷在外等您呢,您快出去吧!”
秦肃儿不知道萧凌雪在外面等她,想着自己又是沐浴又是梳头的,他不知道等多久了,这时却也产生了点奇怪的心情,她这样好像专程为了赴他的约会在梳妆打扮似的。
开了门,外头已是月娘高挂、满天星斗,她这一睡,好像不只睡了两个时辰。
房廊外的方形院子里,果然见到身材颀长的萧凌雪负手而立。
大片月光洒落他一身,就见他剑眉斜飞,黑眸宛若星辰,白玉冠束发,一身深紫色绸袖致装打扮,前襟绣了鸟兽花纹,足蹬黑色软底小牛皮靴,腰间佩着一把镶蓝宝石的宝剑,玉树临风,仪表不凡。
在开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竟用力跳了一下,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又不是没看过男人,前世看多了去,怎么她看到萧凌雪竟会有这么异常的反应?
想到他跟韩青衣和倪氏等人说话的命令式语气,那人上人的姿态,他到底是何方朝廷勋贵?
见她出来,萧凌雪朗的脸上立即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可养足了精神?”
他一笑,竟令秦肃儿怦然心动,有了笑容炫目之感,她马上移开目光,克制住心头的波动,哼了哼,“养足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跟他眼神接触。
萧凌雪看着她,眉头微微向上一挑,带出一缕笑意,“那,我们去看宅子。”
她顿时忘了不自在,兴奋地问道,“这么快就有宅子可看了?”
他点了点头。
当然了,都是他名下的宅子,要何时看都行。
出了军机阁,萧凌雪微笑道:“也不远,散步过去便可。”
月色如此好,还有阵阵拂来的晚风,秦肃人儿自然无异议。
两人走了几条街便来到繁华的中心地带,秦肃儿见到从城南街到城北街,两边高高悬挂着各色花灯,迎风摇曳的花灯下是一片浩瀚的织锦,绵延不绝、艳色充沛,看得她目不暇给,还有无数的摆摊小贩,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游人如织,有许多人驻足观赏织锦,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街上怎地如此热闹?为何要展示那么多织锦?”她好奇的问道。
“你不知今日是七巧节?”萧凌雪微笑,极有耐心的为她说明,“每年的七巧节,主持节庆的礼部会召集百姓家中巧手的妇人,用七孔针和五色线绣出各式织锦嵌于屏上,供人欣赏与品评,算是京城的大盛事。”
秦肃儿望着街道两旁那无数对月迎风的织锦,只好说道:“我不是京城人,家乡那儿不时兴这样过七巧节,所以我不知道。”
他牵起了她的手,宠溺一笑。“以前不知道无妨,现在知道便可以了。”
她的小手挣扎了一下,他却是紧紧的握着,她有些急。“你还不放手?要是教人看见了……”
萧凌雪神情温柔,“小蝴蝶,你看看周围的人。”
秦肃儿依言往周围一看,看来大云朝还算民风开放,街上牵手的年轻男女不只他们,她顿时不紧张了,任由他牵握着。
后来她回去问了润青才知道,原来在大云朝,订了亲的男女便形同夫妻,牵牵小手是被允许的,尤其在七巧节这日,未婚夫妻会一块儿去拜月老庙,感谢月老赐予的好姻缘,也祈求月老让他们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