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澜低声说:“多谢你了。”
宋心瑶拍拍他,“你我夫妻,不用这样客气。”
心里也奇怪,丈夫是怎么了,他们今天出门还好好的,他一听完婆婆的病,就整个人都不对了。
在马车上问他,他说没什么。
没什么怎会躺了两天都还起不来?说要去请好的妇科大夫,他又说不用,他不担心吗?
而且以前搭乘马车时,一拉下帐子,他一定马上过来牵自己的手,一下亲一下摸,一路不消停,可是今天回来他碰都没碰她一下。
想问他怎么了,但他浑身就散发一种“不准问”的氛围。
她也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不是。
他的气愤明明白白的,虽然已经尽量克制,还是会撒出一些到她身上,想问为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一顿饭,一言不发。
“今日月色好,我给夫君弹弹琴?”宋心瑶还想哄他。
“不用了。”
“那我做水丹青给你?”
“也不用。”
“那我——”
“都不用。”薛文澜打断她,“我还有一些文章没看,要回房去,你想睡就睡,不用等,我今晚睡书房。”
看着他走向书房的背影,宋心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委屈,但不想哭,哭只是给人看笑话,她是宋家大小姐,绝对不哭。
宋心瑶深吸一口气,忿忿的说:“小雅,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洗了个舒服的澡,宋心瑶躺在床上,往左躺也不对,往右躺也不对,内心又骂起自己单独睡了十七年,只不过这两个月身边有人而已,居然这样就不习惯?
可恶,薛文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抱着夏被,宋心瑶开始沉思起来,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薛文澜单独去探视生病的周华贵开始。
周华贵若是病重,他应该是担心,应该是请大夫,而不是生气。
他到底为什么生气?
想起杜嬷嬷说的“太太这两年偶尔会小酌,醉后总是说少爷有了新娘忘老娘”,难不成是因为婆媳矛盾?
可她们又没住在一个屋檐下,哪来的矛盾?
那周华贵就是自卑又自大,所以不想要个高门媳妇,要讲矛盾,大概也只有通房问题。
以前塞春花秋月,现在塞紫苑半夏,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薛文澜的儿子从她肚子里出来而已。
真头大。
婚前就知道麻烦,但没想到这么麻烦。
一个杜嬷嬷都敢当她面挑唆,周华贵平常都不知道要怨成什么样子。
可是薛文澜不是那样没脑的人啊,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也知道母亲不喜欢她,总不可能把母亲的话照单全收,他要是真蠢成这样,这亲事连成都不能成。
宋心瑶翻了个身,周华贵到底说了什么?
她实在是很不想耍一些后宅手段,但真不得不,薛文澜那么生气总有原因,自己可不能真的啥都不知道就这样跟他去朝和县。
宋心瑶从床上起来,牛嬷嬷本来就没睡着,一听到动静,马上从小榻子起来,“小姐睡不着?要不要喝点宁神汤?”
“不用,嬷嬷,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于是把今日下午的事情说上一次,薛文澜怎么冷淡、怎么古怪,晚上牛嬷嬷就在,自然不用赘述,“我不知道婆婆说了什么,不过你家姑爷一下午就变了另一个人,现在还在跟我生气,明日天一亮,你就回宋家把事情跟母亲说上一遍,让她想办法叫雁阳院的人开口,我就不信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牛嬷嬷连忙道:“好,老奴明日四更就起来。”
姑爷跟小姐一直很恩爱,以前是相敬如宾,现在则是蜜里调糖,早上都还好好的呢,回来就不一样了,可是自己只是个奶娘,小姐没开口,她怎么好逾矩,现在小姐有交代,那再好不过了。
交代完,宋心瑶这才倒回床上,很无奈的还是睡不着,直到远远一更的打更声传来,这才迷迷糊糊睡去。
宋心瑶作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一下梦见他们在前往朝和县的路上,婆婆一路伸手,每天晚上都说害怕让她过去陪伴,又叫半夏去伺候薛文澜就寝。一下又梦见数十年过去,薛文澜又被调回京城,孩子都大了,回京城正好赶上订亲,还梦见紫苑爬床,一脸得意的踉她说“大爷现在不喜欢你了,大爷喜欢的是我,少爷说若我生下儿子,就给我当姨娘”。
宋心瑶扑上去就打,梦中的薛文澜却护着紫苑,还说她小器,不过是个通房丫头,有什么好计较……然后就被小雅叫起来了。
梦境很不愉快,导致醒来时也很不愉快,宋心瑶摸摸胸口,还跳得厉害,内心想着,好啊,紫苑半夏,本姑娘等着你们出招。
大雅、小雅见她神色不善,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服侍着,洗脸、盐漱,然后换上轻薄的夏天襦裙。
昨天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困,等一下一定要叫小雅给她煮一碗醒神汤。
换了衣服便走到起居间,看到登高在那里等着,却不见薛文澜,奇怪的问:“少爷人呢?”
登高尴尬的回答,“少爷一大早出门了,说是回宋家看薛太太,然后还要去玉佛寺添还原本的香油钱。”
好啊,现在是连她的脸都不想看到了是吗?
好,有本事别回来。
宋心瑶气呼呼的吃了早饭,内心又想,希望母亲大人大发神威,赶紧把事情查清楚,她可不想继续给人家当出气桶,可恶。
饶是薛文澜阴阳怪气,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一个月内要到朝和县走马上任,可是一天都不能耽搁。
该买的都要买好,行李打包,还要叫办事先生来,把这房子还回去。
薛文澜想带着母亲一起,不过周华贵这病状缠缠绵绵一时间也好不了,大夫说了,不要舟车劳顿。
宋心瑶想劝,但几度开口又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只能装没事。
这次她终于知道原来“夫妻离心”是这样的,他若跟她吵架那还好,如果打架那更好,偏偏他就是能忍,有事装没事,宋心瑶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丈夫强压抑怒气装没事,自己去捅开干么?
以前睁眼甜蜜,晚上舍不得睡,现在则弥漫着一股怪异氛围,傻子都知道他生着气,不想跟她接近。
可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宋家母亲那边也没消息,这周华贵还挺厉害,一个寄居太太能把底下的人都收服,现在还撬不开下人的嘴。
好烦。
啪的一声,琴弦断了。
她一时间有点傻,旁边伺候的小雅一阵惊呼,“小姐的手……”
断弦打在手背上,出现了一条血痕,红色的血珠一滴两滴的正在往外冒,但奇怪的是也没有很痛……
小雅马上去取了伤药,小心翼翼给她敷上。
宋心瑶看着那包紮,有点好笑,这要是普通人,也不过鸡油抹一抹就好,她因为是宋家大小姐,所以一点小伤下人都很慎重。
啊啊啊啊,好郁闷。
他们才成亲两年呢,难道未来薛文澜都要这样对她吗?
周华贵说了什么?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第九章 自古女人就要忍(2)
晚饭时,薛文澜看宋心瑶手上包着白布巾,一直冷冷淡淡的态度总算有了改变,一把抓起她的手,“怎么了?”
“下午弹琴,弦断了。”
“请了大夫没?”
“一点小伤而已,不要紧。”看着薛文澜脸上出现的心疼神色,宋心瑶突然觉得很委屈。
又不是不喜欢她了,干么对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