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一直跳,左眼呢,这是跳灾,还是跳财?”
“春分,去弄个热棉巾过来给小姐敷敷,如果没比较好,奶娘去土地公庙烧个香,再拿个香灰回来洗。”
春分很快去了。
宋心瑶敷了热棉巾,果然好很多。
咚咚咚的,大门传来敲门的声音。
牛嬷嬷笑说:“大概是小少爷、小小姐回来了。”
今天是十五,市场有开,吃的、喝的什么都有,两个小家伙磨着要吃糖萌芦,宋心瑶便让夏至带他们去了。
牛嬷嬷笑着说:“来了、来了,别急。”
门一开,却是呆住——薛文澜。
他不是上京了吗?怎么又来了,她记得小姐跟他说过别来了,邻居看到会说话,这样对孩子不好。
“牛嬷嬷,我找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不见你,唉唉唉,你怎么自己往里面走,我说了小姐不见你啊——”
宋心瑶还敷着棉巾,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后来又想不对啊,就算这几日因为情绪波动吃不好、睡不好,也不可能幻视得这么严重吧?真的是薛文澜?难不成自己刚刚的眼皮是在跳这个?
薛文澜一身风麈仆仆的样子,满脸尘土,有点疲倦,眼中都是血丝但又神采奕奕,脸上的笑意更是藏也藏不住。
宋心瑶看不懂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说过让你别来,这才几天。”
“我知道。”
“那还来,等下邻居看到怎么办?”
“我有件事情要马上告诉你,我骑了一夜的快马过来的。”
宋心瑶气不打一处来,“不能写信吗?”
“这很重要,我一定要当面告诉你。”
宋心瑶想叫他走,但他脸上高兴的样子让她想起很久以前,他进士榜上有名的时候—不,现在更高兴一些。
他是个情緖不怎么外放的人,现在笑得都不像他了。[什么事这样欣喜?不不不,自己可不是关心他,是好奇而已。
宋心瑶不是心肠硬的人,他再怎么说也是孩子的爹,见他这样,她无奈的放下棉巾,“说吧,我听着。”
“你让下人离开些。”
这关乎他的母亲,也关乎她的父亲,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是,他的母亲是错了,但那还是他的母亲,他生气、愤怒,但没办法把母亲的事情摊在阳光下让别人看,让别人议论纷纷。
第十三章 我们还能相爱吗?(2)
宋心瑶就不解了,薛文澜今天太奇怪,彷佛吃错药似的,想想还是挥了挥手,“现在能说了吧。”
下人都离远了,宋心瑶就在眼前,他可以说了,但却不知道怎么说第一句话。
他一路快马想着要见她、要解释清楚,要……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当初他用疏离让她心灰意冷,自请和离,难道现在能简单的说“一切都是误会,你回来吧”,事情哪有这样简单。
母亲错了,他也错了。
求亲时,他说过会对她好,结果没有。
他没求证清楚,相信母亲的一面之词,然后开始把宋家当敌人,包括她在内,宋家的人都对不起他母亲,所以他没给她好脸色,还觉得自己站得住脚……
宋心瑶见他神色不对,“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脸色真难看。”
“我没事。”
“还是我让牛嬷嬷去请个大夫。”虽然梅花县没什么好大夫,但先请来再说。
“不用……”
“薛文澜,你有话就说,没话就走。我说过,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立场已经很为难,我不希望邻居对我指指点点。”
薛文澜知道再拖延下去也不会更好,于是开口。
那日见了自珍跟宝珍后,他母亲怎么提起宋新天有四个孩子,自己怎么觉得不对劲,所以昨天下午入京后,他就去找了许氏。
两人的对话,许氏的叹息,还有那封母亲写给宋有福的情书。
很难堪,但还是说得清清楚楚,没有疏漏。
宋心瑶都呆滞了,“你说我爹跟薛太太……”
“是。”
“他们两人,是……”
“是。”
“没弄错吗?他们……”太难相信了。
天啊。
宋心瑶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好心收留的夫家表妹居然跟丈夫好上了,这要有多难受?
母亲对薛太太一直很好的,自己有的,雁阳院也会有,吃穿用度都是太太等级,每次春宴秋宴,只要自己收到请帖,一定一起带出门去散散心,没怠慢过,然后看看这个投靠的表妹,是怎么回报她这个表嫂?
当然,女人年纪大了,男人难免会起心思,但是找几个漂亮的通房是方法,养几个青春的外室是方法,在大宅子里跟表妹搞上,这太污辱当家太太了,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宋有福打发妻的脸,周华贵打表嫂的脸!
然后又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期待的婚姻居然毁在一个寡母的独占慾中,为了能控制儿子,不惜诬赖对她有恩的宋家,把宋家形容得猪狗不如,只为了让儿子心疼,让儿子更听话、更孝顺。
怎么会有这种母亲?
讯息量太大,宋心瑶傻了很久,这才回过神,“不管怎么样,遗是谢谢你告诉我。”
知道她爹只是好色,不是强迫表妹的畜生,母亲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太太,她心里好多了。
周华贵真绝,真的绝。
难怪宋家蒸蒸日上,母亲却没对娘家的小弟多加提拔,母亲总说:“有些人,你做得越多,他们就越觉得你欠了他,永远不满意,那不如什么都不要做,自己还乐得轻松”,当时,自己只觉得这世界上怎么有汪家小舅舅这种人,老是觉得妹妹嫁得好就应该提拔他,二千两的银子也敢开口要,想做生意自己想办法去,宋家凭什么出钱。
汪家小舅舅还振振有词,“宋家又不是拿不出来。”
是,宋家拿得出,但宋家不欠他。
宋心瑶还以为,这世界上只有汪家小舅舅这样奇葩,没想到周华贵也不遑多让,或许还更厉害,宋家让她吃好喝好十几年,她倒好,一耙子过来,诬赖一家之主是畜生,诞赖当家太太不愿意伸出援手。
“心瑶,对不起。”薛文澜低低开口,“我母亲对不起你,我也是。”
宋心瑶想说什么,但想想,说什么时间都不会倒流,那些错过的也不可能再回来,于是只道:“算了。”
薛文澜不敢置信,“算了?怎么能算?”
“不算了能怎么办?算帐能回到五年前吗?不会,所以我说算了。”
“怎么可以这样算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不会和离,我们应该会一起度过在朝和县的五年,一起养育自珍跟宝珍,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学习,时间到了一起入京,现在应该一家子围在一起,准备吃午饭——”
“薛文澜,你还不懂得认命吗?这些都是老天爷的意思,我们只是一般人,没办法违抗天意的。”
薛文澜握紧拳头,“不,我不信,既然我能发现这个事实,就代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要说天意,那就是老天还有别的意思,不然怎么会这样巧,我到月老庙,自珍跟宝珍也到月老庙,还让我看见了。心瑶,让我知道孩子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天意。”
宋心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是,这也能算天意,不过事实就是她已经二十三岁,膝下两个孩子,对生活很满意,已经不愿意去想其他。
把孩子养大是一个很快乐的过程,孩子磨圆了她的棱角,也软化了她的内心,她比以前柔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