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瑶皱着眉,像是告诉大雅,又像是说服自己,“不会的。”她早就想好了,五年前他们刚进太原府时,她身体不适,大夫就说了,有孕,得休息。
不过当时薛文澜在跟她冷战,她也不想用孩子压着他,于是给了那大夫一两金子,让那大夫说是舟车劳顿,自己能顺理成章的休息。
后来在她的再三询问下,薛文澜终于把事情和盘托出,宋有福怎么欺负人,汪蕊怎么对周华贵的痛苦视而不见。
她没错,可是她爹错了,因为她爹错了,所以他们之间也不可能走下去,与其维持一个表面婚姻,分房而居,不如分开吧,纠缠着也没意思。再者,她有孩子了一有孩子,是她下定决心和离的原因之一。
女人真的很神奇,原本痛苦得要死,可是知道有孩子,整个人都好了,她没有丈夫没关系,她有孩子了呀。
以后母子相依为命也很好,她有银子,什么都不用怕。
于是当时薛文澜把文书给她,她点好自己的行李,便回头北上。
有孕,一路走得很慢,一天的路程分成三天走,就这样到梅花县时,身体实在受不住了,因为薛文澜的冷淡,她已经抑郁了两个月,又发现怀上,加之旅途劳累,完全撑不下去,便在这里落脚。
牛嬷嬷办事也很快速,马上找了个一进的宅子,原本的主人是个读书人,预备提早入京准备考试,房子也不过空了十几天,干净得很,院子连杂草都还没长出来,收拾了一番便搬进去。
宋心瑶的肚子大了起来,乡下地方找不到什么好大夫,每次看诊都是让人心一惊一跳的,眼见肚子越来越大,大得不像话,人人怀疑里面是双胞胎,大夫却说没事,脉象只有一个孩子,还让宋心瑶少吃点。
牛嬷嬷听了为之气结,自古只有让孕妇多吃,哪有少吃的道理,小姐也没胖多少,只是那个肚子真的太大。
后来,京城的汪蕊送来了一个产婆跟一个奶娘,据说很老道,也是巧合,那产婆才来不到一个月,宋心瑶就生了。
先生了一个男娃,那产婆有经验,知道里面还有一个,让她继续用力,又过了大概一炷香这才把女娃生出来。
牛嬷嬷气得想去砸那个乌脚大夫的医馆,幸亏产婆厉害,不然小姐这一趟生产都不知道要多凶险。
奶娘只有一个,娃娃却有两个,没办法,宋心瑶只好也自己喂奶。
幸好宋心瑶的嫁妆都在,日子过得很舒坦,孩子一天天长大,怎么看怎么可爱,闲暇时就给孩子做新衣服,她已经很久不弹琴了。
孩子就是她的世界。
这时候京城传来消息,宋新天成亲了,娶的是孟家小姐。
孟家做丝绸的,家境富裕不说,小姐也知书达礼,看中宋新天的秀才身分,没嫌他长得矮小,行礼如仪的嫁了过来。
母亲信商说,孟小姐珠圆玉润的,一看就好生养,而且还识大体,一个月的小日子来时就给陪嫁丫头开了睑,说宋家人丁单薄,要赶快给丈夫开枝散叶。
宋心瑶真佩服这弟媳妇,自己都还没怀上呢,就给丫头开脸,这心得多宽啊,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了的……不过也不用做了,她现在没丈夫。
汪蕊给她想了个主意,让她找个年轻秀才成亲,这样自珍跟宝珍才有个爹,将来才不会被人笑,至于谁愿意当这种便宜老爹,京城多的是家境困难的读书人,娶个有钱的妻子?愿意,当然愿意。
倒是宋心瑶自己不愿意,薛文澜是她自己挑上的,当初也是品行良好,谁知道老天爷会捉弄他们,而薛文澜选择对母亲尽孝,欲与她分居,从小看到大的表弟都会走眼,她对自己的眼光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但若让爹娘替她挑,她一定不会喜欢。
想想还是这样就好了,她有个自珍宝宝,有个宝珍宝宝,还有一大笔银子,有牛_,有大雅、小雅——大雅、小雅分别成了亲,丈夫是梅花县在地人,也都生下孩子,产子后宋心瑶便把卖身契还给她们,两人自然十分感激。
现在大雅、小雅白天过来这小宅子陪伴、煮饭,帮忙照顾宋自珍跟宋宝珍,晚上回公公婆婆那边。
因为人少,所以宋心瑶又买了两个丫头,叫做春分、夏至,买来的时候都才十岁,现在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穷人孩子早当家,能有这番好际遇,春分踉夏至都很珍惜,小姐可好伺候了,不像他们的玩伴被卖入大户,常常挨打,有时候连奴婢都会欺负人。
宋心瑶原想,就在这边过一辈子吧,京城是不能回去了——当初薛文澜高中,宋家敲_打鼓的还宴请宾客,若是让人知道大小姐和离,不被笑死,宋新天还要做人,宋家也还要做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回去。
两年多前,汪蕊来看了她。
母女相见自然相拥而泣,宋心瑶不想母亲内疚是大人的原因,所以只说薛文澜对她厌倦,想收妾室,可是自己容不下故而求去。
汪蕊把薛文澜跟周华贵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早知道宁愿养只狗,也不养这狼心狗肺的两母子。
当时自珍踉宝珍都才一岁多,已经会说话,但还不是太伶俐,正是孩子最好逗的年纪,汪蕊抱着这外孙跟外孙女,疼爱之情溢于言表,搂了又搂、亲了又亲,然后打开箱笼,里面都是汪蕊在京城给孩子做的,冬天的小袄、披风、虎头鞋,兄妹的一模一样。
宋心瑶靠着母亲——她不孝,让母亲担心,可是母亲还是爱她如故。
汪蕊在梅花县住了几日,回去时又给了她四张契约,是城南市集的几间铺子,名字都已经换成宋心瑶了,汪蕊道:“既然要在这里落地生根,长远来看,手上还是要有铺子才好,进帐稳定,将来还能给自珍跟宝珍继续收银。”
宋心瑶又是感谢又是愧疚,自己真的太无能了,都二十岁的人还要母亲这要劳烦,可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她得替孩子想,嫁妆的金银会尽,但铺子却是一直能有收益——她也想过要买铺子,但卖家一看是女人都不想做买卖,母亲这几个铺子想必也是从爹爹或弟弟那边转过来的。
汪蕊着实舍不得女儿,但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她这次是藉口玉佛寺十年一次大法事才能偷溜出来几日,以后可没这样的藉口,下次见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分别那日,宋心瑶带着孩子直送到城门,母女俩泪眼汪汪,汪蕊的马车远去,宋心瑶朝着马车的方向行了大礼,这才起身。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梅花县冬天不太冷,相对的夏天就比京城热,但住习惯了,一切也都好。
自珍跟宝珍四岁,她想着要找学堂让他们启蒙,只不过眼见天气已经入秋,冬天转眼来,想想还是等春天吧,五岁再启蒙也不算晚。
当然,她也是会想起薛文澜的。别的不说,宝珍真的跟他像一个模子印出来,说不去想是不可能的。
刚开始还会有点责怪他,但随着时间过去,那种感觉慢慢就淡了。
宋心瑶觉得一切都是注定。
自己上辈子大概对不起他们母子俩吧,所以这辈子才会用来还债,所幸薛文澜也说话算话,他当了官,但是没找宋家的麻烦。
东瑞国官爷跟平民那是很大的距离,就算遥远,薛文澜要整宋家还是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