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公子连忙退了出去。
净空包厢之后,蔺巧龙取出银针,让丫鬟帮忙解开那夫人的衣衫,取穴中脘、幽门、内关,没一会儿大人便表示想吐,丫鬟扶着她坐起,她果真吐了许多未消化的秽物出来。
丫鬟端来温水让她漱口,并为她擦了脸。
蔺巧龙等夫人稍稍缓过来才问道:「夫人可还有哪里不适?」
夫人心有余悸地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姑娘,姑娘真是妙手。」
蔺巧龙脸上略带着笑容。「夫人切记,您的肠胃虚弱,日后饮食还是当以清淡为主。」
夫人有些汗颜地道:「我原是知晓自己毛病的,都怪我一时贪食,丫鬟劝阻也不听。」
蔺巧龙笑了笑。「无事,人总有想放纵一下的时候,偶一为之还行。」
夫人一愣,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寻常大夫这时候多半是数落少有理解的。
蔺巧龙见她无事,便很有眼力的收拾好了针灸包,退了出去,好让丫鬟给她整理仪容。
蔺巧龙一出厢房,守在门外的少年公子便急急迎上来。「姑娘,家母如何了?」
蔺巧龙神清气爽的笑了笑。「已经无事了,府上丫鬟正在给令堂梳洗,公子还是先下楼等吧。」
那少年公子朝她郑重作揖。「在下段雨青,代家母谢过姑娘。」
蔺巧龙甜甜一笑。「手之劳罢了,况且适才在里面时令堂已谢过啦,公子就不需要再言谢了。」
两人下了楼,望眼欲穿的小蝶立即迎了上来。「小姐,无事吧?」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主子出手救人,她还是会有些担心,毕竟主子会医术是件很奇怪的事,她至今没有真实感,总怕主子医出了乱子。
蔺巧龙泰然自若地笑道:「自然是无事了,会有什么事呢?」
她自然是明白小蝶心里的不安,可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可不能让人察觉到她是不正统的大夫。
蔺巧龙打算坐下来继续吃,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势十分惊人。
小蝶凑过来说道:「奉大叔说这几日会下大雨,果然下大雨了。」
蔺巧龙见天际黑了半边,雨水像用倒的,饭馆里的客人都被大雨困住走不了,这时候回去不啻是自讨苦吃,看这雨势,回去的路肯定会淹水,马车也不知到不到得了?
「你去问回小二哥,有没有马车回村里?」
小蝶连忙去向小二打听马车,小二却道这种雨势,没有马车愿意去山柳村,两人顿时担忧起来,不能回去,那她们怎么办?
段雨青听见了,过来说道:「两位姑娘,在下和家母就投宿在隔壁的客栈,既然两位姑娘一时无法回家,那么容在下为两位姑娘订间房可好?费用由在下担负,如此若是家母夜里有什么不适,也可以请姑娘就近察看。」
蔺巧龙想了想。「那好,有劳公子了。」
反正有人出钱,而且她也不是白住的,她负责在段夫人身子不适的时候察看,算是段公子给他母亲买的安心。
段雨青见她那么爽快,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连忙吩咐小厮去办,段家家丁众多,打伞的人也多,没一会儿便全移到了隔壁的悦来客栈。
段雨青亲自送她们到厢房门口,还送上个沉甸甸的荷包。「在下和家母的房间就在隔壁,若家母有不适之处,在下会来敲姑娘的门,若姑娘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在下,这些诊金不成敬意,还请姑娘收下。」
蔺巧龙等的就是这个,她落落大方的收下了,面上浅浅微笑,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公子太客气了。」
段雨青对这样直爽的她很有好感,也微笑了下,彬彬有礼地道:「那么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关上房门之后,蔺巧龙忙不迭地打开荷包,小蝶也连忙凑过去,数了数,竟然有五十两之多,两人开心的抱在一起转了好几圈。
「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小蝶自问以前不是这么财迷的,这都是近墨者黑,被小姐给带坏了。
唉,主子原是锦州城首富的嫡女,幼时也是锦衣玉食,现在却变得如此贪财,都是被环境所逼才会这般,她想到这里便眼眶一红,鼻子酸楚。
蔺巧龙看了自动解读为喜极而泣,小蝶肯定是看到这么多银子开心得说不出话来,这都哭了起来。
雨势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的迹象,蔺巧龙庆幸自己做了明智的决定,不然她们现在保不定还困在回山柳村的路上哩。
「小姐,这床真好。」小蝶摸了摸床,叹息地说道。
她是有些感伤的,小姐很久没睡到这么好的床了,小姐幼时睡的床比这个更好,她还记得是一张宽敞的黑漆螺钿八步床,房里有雕漆镜台,用的面膏都是夫人特别在水粉铺子买的玫瑰面膏。
「一张床罢了,掉什么泪?」蔺巧龙大器地道:「咱们现在有五十两银子了,回头买两张一样的回去,你一张,我一张。」
见主子如此乐天,似乎忘了她们十年来过的苦日子,小蝶也破涕为笑。「好。」
不只床好,还有松软的被褥,小二还打了温水来给她们沐浴洗漱,又殷勤地送上点心茶水,笑嘻嘻地说这些都是段公子吩咐的。
小蝶猛地想起来,「小姐,奴婢记得小时候听夫人说过,您有个娃娃亲也是姓段,这个姓不多见吧?」
蔺巧龙吓了一太跳。「什么?!」
她有娃娃亲?那她还和三七成亲了……
想到三七,她便一阵咬牙切齿。
他都跑了,他们的婚事自然也算不得。
她一哼。「管他姓什么,总之如今是与我毫不相关的人,蔺家那些人也不会将我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我被扔到庄子上,对方肯定也不会想认我这门亲。」
她说的都是事实,小蝶无语,没话可以反驳。
夜里,许是陌生,小蝶辗转反侧。「小姐,咱们屋子该淹水了吧?」
蔺巧龙有些睡意了,她模糊地道:「那破屋子,给它淹水吧,反正咱们现在人又不在那里,管它淹多高。」
翌日,天放晴了,蔺巧龙和小蝶晚睡,因此两人都睡到太阳快晒屁股才睡眼惺忪地起床。
两人洗漱过后,用过了早饭,跟掌柜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蔺巧龙分析段夫人一夜无事应是完全好了,因此她走了也没关系。
两人出了客栈,经过点心铺子,闻到出炉的肉包子香味人,便买了十个肉包要带回去,又雇了辆马车要回山柳村,车夫一听却是皱眉。
「两个小姑娘还不知道吗?山柳村水患惨重,几乎是灭村啦,现在可去不得。」
两人一听,一头雾水。「灭村?!」
「是啊!」那车夫煞有介事地道:「一夜暴雨,造成山洪爆发、溪水暴涨,死了几百个人,县太爷派了好多人去,可救出来的只有几个人,几乎是全村都死光了。」
两人顿时失神,喃喃地道:「只有几个……」那就是,她们认识的那些人,都死了?可是,光凭车夫说,她们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
蔺巧龙失忆了,对那屋子毫无感情。
小蝶就不同了,对她而言,那是蔺家给她们主仆安排的住处,也是她们和蔺家唯一的连系,村子灭了,那她们怎么办?将来蔺家要如何找到她们?
她颤抖着唇。「小姐,咱们回去看看,一定要回去看看。」
蔺巧龙也明白小蝶这个小忠仆对蔺家还是有着期盼的,她对车夫道:「我给你两倍车资,你送我们到山柳村,若是路上真不能行,咱们再调头回来,车资照付,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