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中是她的亲侄儿,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她将他安排在蔺荣焕身边当自个儿眼线,一来可以掌握蔺荣焕的一举一动,二来将来等她的儿子蔺延聪接手蔺家大业时,沈寂中便可以在她的聪儿身边辅佐,她还打算把二女儿蔺巧然许配给沈寂中,亲上加亲,这么一来,蔺家的一切都掌握在她手里了。
沈寂中噙着浅浅笑容。「姨娘过誉了,都是我分内应做之事。」
「你操持家务,也辛苦了。」蔺荣焕指着地上一个红漆箱子,「给你和嫣儿、然儿带的礼物,一些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待会儿看看喜不喜欢。」
沈银凤掩嘴一笑,「大爷的品味,妾身自然是会喜欢的,嫣儿然儿也是,爹爹买给她们的东西,她们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说完,她把眼光移向站在一旁的女子身上,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皮肤白晳,腰肢不盈一握,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我见犹怜。
见到那女子的相貌,她在心里又是一阵狂骂。
又来了,蔺荣焕找回来的女人多半和未生病前的白咏琴有些相似,她总怀疑蔺荣焕对白咏琴余情未了,只是因为白咏琴现在性格变了、外貌也变了,变得可怖且难以亲近,他才会冷待对方。
蔺荣焕虽是生意人,却挺在意外人对他宠妾灭妻的评价,因此即便白咏琴已半死不活了许多年,他也不愿把白咏琴休了,把她扶正。
所以,她当然要让白咏琴继续病下去,让白咏琴的性格越来越古怪,面目变得越来越恐怖,这样白咏琴在这个府里就永无翻身之日。
「这是大爷新纳的妹妹吧?」她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拉住那女子的手,亲热地说道:「真是楚楚动人,大爷好眼光。」
她心里把蔺荣焕骂了一遍,但面上却是欣赏的表情,温声问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子不敢抬眼,低声道:「秀儿。」
蔺荣焕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把落烟轩收拾岀来给秀儿住,我今夜就睡在那。」
沈银凤自然笑着称是,这时,其他人听闻一家之主回来,也都赶过来了。
「我儿回来了。」蔺老夫人一马当先,她不到六十,身体还很硬朗,重男轻女,眼里只有男孙。
沈银风生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今年十六岁的蔺巧嫣、蔺巧然也来了,她们叽叽喳喳的,一进来就环佩叮当、满室生香,异口同声地福身道:「女儿拜见爹爹,爹爹路上辛苦了。」
蔺巧然的视线落在沈寂中身上,羞答答的一笑,脸颊染上一抹淡红。「表哥路上也辛苦了。」
她打小就喜欢这个温文儒雅的表哥,且她娘也说了,要把她许配给寂中表哥,将来他们成亲后,两人一样住在蔺府里,这些事都已与她舅父、舅母说好了,如今她就等着嫁人。
说起来,她舅父不过是在她爹的铺子里做事,美其名是掌柜,还不是吃他们蔺家的饭,她嫁给表哥,是沈家高攀了,有她这个媳妇儿,往后沈家吃穿不愁,想来她表哥对于这桩婚事也是极欢喜的。
「爹!」这时,蔺家的小霸王,沈银凤所生的蔺家长子蔺延聪大步流星的进来了。
他今年十五岁,生得高头大马,但一来不是读书的料,二来也不是经商的料,每日斗鸡走狗、追欢买笑,结交了一帮酒肉服友,沈银凤暂时也不逼他上进,打算给他成了亲再强迫他定下来。
「爹,您可帮我买了长弓回来?楼蔺国制的长弓?」蔺延聪眼睛发亮地问道。
蔺荣焕笑着点头,「自然是买了。」
后面进门的是杜姨娘和她生的四小姐蔺巧珍,今年十五岁,以及儿子延明,今年十二岁,他们平时被沈银凤打压惯了,此时默默的进来,请了安便悄悄退到一旁,什么话也不敢说。
杜姨娘知道自己没用,虽然她初沈银凤同为姨娘,可地位却云泥之别,巧嫣、巧然、延聪的吃穿用度都像是嫡子、嫡女似的,府里上下也将他们当成嫡主子看待,沈银凤更不用说了,府里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她初入时白氏还未生病,当时白氏对她极好,后来这个家的大权渐渐落在沈银风手里,就都走样了。
为了孩子,她一直隐忍到现在,只盼守得云开见月明,心善的白氏能好起来,她能再过上好日子。
夜已深了,凤仪宫里却显得格外不平静,只有几缕黯淡的月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棂投入寝宫内,不断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寝宫外传来。
宫女太监噤若寒蝉,几名太医轮着给皇后把过脉,正凝重地在商讨药方。
此时,太医院的左院判华仲春来了,众太医们连忙让开,让他重新再给皇后请脉。
不多时,华贵妃也来了,显然是听闻皇后身子突然虚弱,还险险喘不上气,她连仪容都没来得及整理便急奔而来,面色还有几分苍白。
「姊姊这是怎么了?不是换过药方吗?为何会突然喘不上气?」她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华仲春,也不管那人是她亲哥哥。
华仲春看了华贵妃一眼,淡定地道:「贵妃娘娘稍安勿躁,皇后娘娘是受了风寒,入侵到了肺脏,这才有了喘不上气的现象,只消改几味药方可。」
这时,一抹英挺的身影了进来,与华贵妃一样,他的衣衫有些凌乱,显见是匆忙之中穿的。
「母后!」
烛火幽幽,凤帐里的皇后动了动嘴角。「怎么惊动易儿也来了,明日还有政事,该让易儿好好睡的……」
二皇子李必易义正词严地道:「母后说的是什么话?母后病了,儿臣自当随侍在侧,幼时母后疼我护我,如今母后身体不适,儿臣侍奉汤药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即便明日有天大的事,儿臣都会放下!」
华贵妃眼眶泛泪,重重点头。「易儿说的不错,姊姊了,若是易儿不闻不问,才真正该打。」
帐里的皇后虚弱的笑了笑。「真拿你们母子没办法……」
华贵妃握住了皇后孱弱的手。「姊姊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把病养好,咱们说好了明年春天一块儿去梨山赏花,姊姊可一定要遵守和我的这个约定。」
皇后叹息道:「我也想,不过,恐怕我是无法做到了。」
华贵妃板起了脸,「姊姊再说这些丧气话,我可要生气了。」
皇后却是不理,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时日无多了,我请皇上快立储君,皇上却总是不听。」
华贵妃一阵鼻酸,哽咽道:「太子还在,皇上自然是不必立储君的,谁敢让皇上立储君,我第一个不依,姊姊也不例外!」任谁都能察觉到她声音里深深压抑的伤痛。
皇后听闻,心里一揪,她轻轻叹了口气,泪水无声的流下,她用仅有的力气紧紧反握住华贵妃的手,叹息道:「这十二年来若不是有你和易儿,代替了炫儿陪伴我,我当真活不到现在……梓莹,难为你,也辛苦你了,既要代我掌管六宫之事,又要照拂皇上龙体,我该做的,重担都落到了你身上……」
「姊姊莫要如此说,能让姊姊舒心些,我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华贵妃温声鼓励地劝道:「以后我和易儿还是会一直在姊姊身边,所以,姊姊要快些好起来,咱们一起等太子回来。」
皇后总算有了些许笑容。「好,一起等太子回来。」
皇后平静了许多,也乖乖喝了华贵妃亲手喂的汤药,不久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