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淞想,耶耶耶,婆婆睿智,终于轮到自己跟贺彬蔚说话了。
徐静淞拉着贺彬蔚的手,到了儿子睡的耳房。
揭开帐子,贺顺的小脸出现,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小家伙微有鼾声,小鼻子一动一动,说不出可爱。
贺彬蔚只觉得激动万分,他自然知道徐静淞给他生了个儿子,且一出生就是七斤重,却连画像也没见过,在牢中无数次想像儿子的样子,却总也想不出来,现在真人就在眼前,一时之间觉得恍如梦中。
想摸摸他的脸,又怕他醒了,只敢用眼睛看。
鼻子是贺家的没错,他们五兄妹的鼻子都随他爹,眼睛闭着看不出来,但嘴巴跟下巴跟静淞一个模子。
徐静淞知道他的心意,小声说:「眼睛跟你一样。」
「眼睛的地方像我?」
「嗯,一模一样呢。」
贺彬蔚乐了,小家伙居然长得像他,真希望明天快点到,想看看儿子睁开眼睛的样子,也想听他说话的声音。
徐静淞用肩膀挤挤他,「可爱吧。」
「可爱。」男人反握住她的手,一脸真挚的说:「谢谢你,静淞。」
徐静淞脸一红,「儿子的长相你也有份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虽然说,老太太跟婆婆都夸我会生。」
「不只是这个,谢谢你留在贺家,我虽然当时写了休书,但老实说,你愿意留下,我很高兴。大牢日子难捱,也是靠着这些想念才能过得去。」
他们那间牢房共十个人,最久的已经待了十几年,几乎人人都想透过那送饭婆子打听,没银子当然不行,但有银子也未必换到好消息,不少人才进来妻子就跑了,有些是爱惜青春,更多的是受够了邻人异样的眼光,男人虽然生气却也是无可奈何,要怪只能怪自己在这大牢,出去不得。
当时贺彬蔚就想,出来时他一定要亲口跟徐静淞说,谢谢她留下来,也谢谢她请郭夫子进来给他讲课。
牢里没日没夜的,有个企盼,日子好过多了。
每次沮丧,只要见到郭夫子,想起贺家,就可以很快又振作起来。
被丈夫这样一感谢,徐静淞露出一点害羞神色,「你我是夫妻,你愿意保我,难道我会不等你?还好你没瘦,不然才真的对不起我。」
买通那煮饭婆子,一个月可要二十两,花这么多钱如果他们还不好好吃饭,那真要气死她了。
「便是想着不能让你担心,每餐都吃满满一大碗才敢放筷子。」
徐静淞笑了笑,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又有点心疼,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我知道里面滋味不好受,不过幸好都过去了,你出来就好,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
贺彬蔚点点头,「自然听你的。贺家已经证明了清白,我还是可以科考,刚好赶上春天这一批考进士,我一定考个好功名,给你挣诰命。」
徐静淞笑咪咪的,虽然两年不见,甜言蜜语还是说得顺口啊。这话她爱听,行,本姑娘高兴,有赏。
于是上前亲了他一下,「那就谢谢大人了。」
贺彬蔚张开双手抱住她,这两年多,真太难熬,太难熬了,直到现在,在儿子床边,抱着妻子,他才有种真实感,那些终于过去。
他就住在这个家,不用再透过谁知道家人的消息。
郭夫子是进来传授他学问的,自然不能把他当传信使,那样太不尊重,消息都是那煮饭婆子传的。不过她只是一个粗婆子,能传的也只有:大房儿子上学了,第三个儿子也上学了,三房的儿子会走路了,这种很简单又笼统的消息。
饶是如此,他们父子三人每次听到都会乐上一番。
矢道希哥儿到杨家启蒙那天,大哥还哭了,就是内心难过,因为家里没男人不方便请西席,这才让儿子到外公家读书,外公肯定不会亏待外孙,可是哪有在家舒服,去读书又不是去玩,当然不可能带婆子丫头去,小孩子得重新适应,才几岁大,想想都很可怜。
当然,贺彬蔚自己也哭过,知道徐静淞产子那次,无论如何忍不住,他也觉得大男人哭很没用,但眼泪就是自己一直流出来,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很想陪在她身边,很想看看儿子,但都没办法。
牢里是很不好受的,昏暗,脏乱,恶臭难闻,刚开始也觉得很丧气,想到未来十几年都会在这里不见天日,再大的壮志都会消蚀。
直到那煮饭婆子传了好消息,虽然颠颠倒倒,但也听出来了,宫里有个宠妃是朝然寺的乞儿出身。
贺有福跟贺文江不懂,贺彬蔚却懂了,自己前几年的举手之劳得到了一个善缘,贺家有希望了。
于是跟父亲还有哥哥细细解释,两人一听也都十分高兴,说天无绝人之路,贺家如果真的贡劣纱,那受此惩罚无话好说,但偏偏是被人陷害,实在不甘愿。
一切终于过去了,他相信老天都在看,贺家既然还了清白,他就要让贺家更上一层楼,这两年多在牢中无事只能拼命读书,这回,他肯定可以考出个前程。
终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2)
贺有福跟贺文江花了几天看这两年半的帐,很快把桑田,棉田跟铺子的状况都掌握住了一贺文江要南下,贺有福则要开始拜访京中权贵跟商人,要告诉那些人,贺家没倒,就要重新振作起来。
当然,贺老太太在第一时间就派车子去杨家接几个曾孙了,家里的男人回来,自然就方便请西席入住,孩子还是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贺希跟贺风对爷爷,爹,三叔是有印象的,看到人就缠上去问,爷爷回来啦!爹回来啦!您去哪了?怎么去这么久哪?几句话说得大人眼眶红,抱起来亲了又亲,说出海去啦,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贺齐跟贺云完全就是不记得的状态,想亲近又有点害羞,三个小的都看着两个大哥哥怎么做,跟着喊爷爷跟爹。
贺顺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冒出一个爹,小脸上大大的懵,但也许父子天性,并没有排斥贺彬蔚抱他。
徐静淞在旁边哄着,「喊爹。」
「爹。」小孩子的声音很是清脆。
贺彬蔚知道儿子完全不懂「爹」的意思,但还是听得十分高兴,「顺哥儿乖。」
面对夸奖,贺顺坦然接受,「顺哥儿最乖了。」
然后小子使出他的必杀技,歪头笑,就见贺彬蔚脸上笑开了花,连续在儿子脑门上亲了好几口,儿子真可爱。
徐静淞笑说:「顺哥儿喜不喜欢娘?」
小娃儿点头如捣蒜,「喜欢。」
「以后要像喜欢娘这样喜欢爹,知道吗?」
贺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爹。」
贺彬蔚已经很满意了,以后他会好好跟儿子培养感情,给他喂饭,给他洗澡,哄他睡觉,当一个真正的爹。
家里已经节约两年多了,一时之间就不急着改变,徐静淞跟着贺老太太住,贺彬蔚便也跟着住在祖母那里,小杨氏去跟婆婆杨氏住雨恩院,贺文江也直接就住雨恩院了,没人提要开朝云院或者朗霞院的锁,都想着,一家人最重要的是能在一起,吃几个菜,多大的院子好像都是其次了,院子再大再好,也没阖家团圆好。
贺彬蔚自然开始埋头读书,郭夫子继续在贺家教他,现在离考试还有几个月,能读多少是多少。
以前读书是为了争风光,这回心态已经改变,他认识到自己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家人,不然一旦有心人陷害就只能任人鱼肉,这种事情只能发生一次,可不能发生第二次。说来不孝,他们父子三人都没瘦,家里的女人却都瘦多了,他一定要能保护这个家,才不愧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