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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她清清喉咙。「我们回去吧——回你家。」

  周颂总算转怒为喜,咧嘴笑了,看起来有点傻萌傻萌的,他揽着她的肩头走向停在杂货店门边的悍马车。

  「新车?」她上了车以后,忍不住挑眉。

  「嗯,新玩具。」他笑着,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惹来鹿鸣一阵毫不留情的疯狂猫掌式啪啪啪。「哈哈哈哈……哎哟,好好好,我不乱摸了,你小心自己手痛。」



  「皮糙肉厚的,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她恨恨嘀咕。

  「下次生气你不用动手,我自己打我自己。」他深邃性感的黑眸里笑意闪闪。

  她心脏忽然又漏跳了一拍,赶紧别过头去看车窗外,一怔——要下雨了。

  悍马车发动,一个大大回转就往山下方向驶去,她忍不住眼巴巴地攀着车窗,回头看向一手拿着雨伞,一手牵着小男孩的外婆,慢慢朝近而来,走进了杂货店……

  「外婆,再见。」面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神情悲喜复杂难言。

  周颂静静地开着车,眸光透着深深的怜惜。



  「那是你外婆?」

  「你调查我?」她迅速回头,目光疏冷戒备。

  恐怕不只调查,还有跟踪……否则他怎么会这么恰巧地出现在这里?

  「对不起,但是我不后悔。」他低声道,「如果不这样,我根本没有机会知道你过去都经历了些什么……也就不知道,原来,你以前过得那么苦。」

  「我已经长大了。」她紧绷僵硬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脸色还是算不上好。

  鹿鸣觉得有些难堪,虽然过去寄人篱下遭人白眼的日子成就了现在她的独立自主,但不代表她就愿意让……曾经深爱的男人清楚地看见她当年的狼狈。

  她不是小可怜,现在也不是在演骨肉离散的「星星知我心」,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和悲惘垂怜。

  「我没有别的意思,」周颂语气小心忐忑,温和中隐带痛楚。「我只是……心疼。」

  她眼眶一热,随即刻意地转移话题道:「谢谢,我现在很好。对了,你吃过午饭了吗?我还没,肚子好饿……我请你去吃生鱼片吧?」

  「好。」他又想伸手摸她的头,最好是还能紧紧抱进怀里,可是他也舍不得戳破她此时刻意武装出的强悍独立形象。

  他知道,他心爱的女人纵然是背上扎满了冷箭,还是会咬紧牙关昂首阔步,宁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屑用流泪柔弱的姿态来向谁乞怜讨好。

  以前周颂最怕女人哭,因为家里的小妈和小妹都是软趴趴的性子,他只要一看到她们两个泪汪汪的,如果不是马上拔腿就逃,就是举手投降什么都好好好。

  可现在他才知道,不会对着自己落泪的鹿鸣,才是那个真正让他心疼到连灵魂都深深为之颤抖的女人。

  ……被迫勇敢的孩子,学会不哭的孩子,是因为明白哭了也不会有人疼对吗?

  他猛然踩下刹车,悍马随即停在路边,鹿鸣被反后座力扯得差点往前扑,却在下一秒被紧紧地箍拥住了!

  她惊魂未定地偎在他胸口,真想骂他是哪里有问题,却听见深埋在自己颈窝的男人郑重地立誓——「以后,都由我来疼你。」

  她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当天下午他们在金山海鲜店吃了一顿鲜甜丰富的海鲜大餐,虽然鹿鸣总是吃着吃着就有点走神,周颂从头到尾都温柔宠溺笑吟吟地看着她吃饭,并且全套服务地剥虾、挑鱼刺、拿湿纸巾擦手等等。

  虽然近日已经多少习惯了他这样「铁汉柔情」作风,但她还是觉得有点感动又有点不自在。

  虽然也不能说人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啦……

  回到台北后,已经接近黄昏了,周颂先把她送回自家的豪华酒店式大楼内,在门口却依依不舍,一直蹭着解说室内的各种设施、电源按钮在哪、保全系统怎么设定,直到真的没有借口再逗留了,才一副怨夫脸的一步三回头离开。

  鹿鸣看着他垂头丧气地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平静的小脸再也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这傻大个儿……

  「不过,傻得很可爱呀!」她自言自语,没来由脸热热了起来,只得赶紧用手猛搧。「呸呸呸,我在发什么颠啊?」

  就算大型猎豹猛虎在傻起来的时候都显得分外呆萌,但谁敢真的把它们当HelloKitty?

  她摇摇头,关上门,按照周颂说的设定好了保全系统,正想去拿换洗衣物到浴室冲个澡,洗去一身的风沙疲惫,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

  鹿鸣以为是周颂去而复返,或者还要唠唠叨叨地交代什么,可一看萤幕上陌生的电话号码,还以为是要订房的客人。

  「你好,请问哪位?」

  「鹿小姐,我是周颂的父亲。」电话那端的声音深沉老辣浑厚,带着久在上位者那不怒自威的无形霸气。「司机已经在楼下,你方便和我碰个面吗?」

  ——见家长?

  啊,不是,是要被检视或是被警告吗?

  鹿鸣脑子断片了好几秒,手几乎握不住手机,心脏狂如擂鼓,好不容易才找回思维能力和声音,但还是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另外一只手汗湿的掌心在裤管边擦了擦。

  「周伯……周董事长您好。」她暗暗吸了一大口气,才总算勉强维持声线平稳。「我和周颂已经分手了,现在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不过还是很谢谢您愿意见我一面……」

  等等,这样讲怎么好像是她主动求见的?可是她的脑袋现在还是半浆糊状态,太有逻辑的话也找不出来啊!

  周父在电话彼端不由皱起了浓眉,威严的脸庞微微一沉。

  这样的应对面,就让他很难满意得起来。

  果然出身太平凡普通,没有家族深厚底蕴薫陶过的女孩子,随便一挑满身都是不足。

  周父自认他并不势利,也不是个为富不仁抑或目中无人的人,像鹿鸣这样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摆脱阴暗不堪的童年,半工半读到学有所成的年轻女孩,如果是他旗下的员工,他会非常的欣赏,甚至愿意赋予重任,给她更多升迁、实践自我能力的机会。

  但可惜,鹿鸣现在面对的「职衔」是周氏集团少夫人,是他周爙的儿媳妇。

  如果按照企业征才的习惯,她这样的资历和条件根本连被放进审査的资格都没有。

  可谁让自己的儿子是头倔驴野马,偏偏就认准了她不放!

  他这个做老子的,反复心理建设自我说服了许久,才勉勉强强放下心结,愿意安排这次的「面试」。

  ——结果,听听,她这是什么答话法?

  手机那头一直沉默,压力和压抑感如山峦般层层叠叠堆在了鹿鸣的心上,她掌心的冷汗越冒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

  周伯父……周董事长是不是不满意她?或是生她的气了?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紧紧绞拧,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可就在这样不友善的,僵滞到近乎对峙的氛围下,鹿鸣压缩到了极度怯弱渺小的心绪忽然冒出了一股逆转反弹的冲动!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爱情里不爱的人最狠,工作上不干的人最大。

  她既不奢望嫁入周家,也没打算进入周氏工作,所以周董事长对她而言的意义是跟鸿海的郭董差不多的。

  对于社会成功人士我们要有敬意,但我们谁也没有比对方卑微而不高贵。

  鹿鸣蓦然释怀了,她掌心也不汗湿,心脏缓恢复正常跳动,甚至连脑子都清楚很多,忍不住微笑,平心静气地道:「其实以礼貌上来讲,我应该叫您一声周伯伯,但我想我们都知道,以后我和您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或接触的机会,所以我还是唤您周董事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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