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珠儿,说要去池塘钧鱼,可是出门才想到忘了带钓竿,随手将鱼蒌扔了,跑去拿钧竿,不过,大概是沈嬷嬷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味道太香了,她忘了要钓鱼,钻进厨房了。」
珠儿名义上是苏映宁的丫鬟,不过她更喜欢厨房的活儿,成日在沈嬷嬷面前献殷勤,顺道偷偷学艺。
「这个珠儿太不象话了。」
「她天生适合待在厨房。」苏映宁歪着脑袋瓜打量他,「哥哥是怎么了?」
苏明泽的神情转为不安,「我在书铺遇到云公子。」
「那又如何?」苏映宁的口气很轻松,全身的刺却立即竖了起来。
「那个……他买了好多画册。」
苏映宁瞬间变脸,「流先生的画册?」
「除了流先生,只怕没人会画出那样的东西。」
时至今日,苏明泽还是难以接受她是流先生,一个姑娘家如何能画出那种东西?云州靠近北夏,民风开放,但女子终究不是男子,有些界线是不能夸越的,更别说即便世人以为流先生是个男子,也是个放浪形骇的家伙。
「你可有问刘掌柜,他为何注意到流先生的画册?」
虽然她认为流先生的画册不同于春宫图,但是对刘掌柜而言差别不大,皆不宜大刺刺摊在世人面前,因此画册会另外收藏,换言之,若非熟客,或者刘掌柜刻意推销,一般人不会有机会见到流先生的画册。
「我都吓坏了,哪有机会问清楚发生什么事。」顿了一下,苏明泽接着讷讷的道:「云公子倒是问了我,是否看过流先生的画册。」
苏映宁的眼睛微微一眯,「你如何回复?」
苏明泽没好气的撇嘴,「名义上是我画的,我能说没见过吗?」
苏映宁瞪大眼睛,「你承认自个儿是流先生?」
「当然没有,不过他好像猜到流先生与我有关。」
「与你有关又如何?」
苏明泽想翻白眼,这丫头不是很聪明吗?「我若能画出这样的玩意儿,倒是无妨,可惜我没这个本事,只怕马脚一下子就露出来了。」
「你只要死咬着说是你画的,他凭什么质疑?」
苏明泽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你逃不了了。」
「你少乌鸦嘴,此事只有你知道,你不出卖我,谁会知道?」
「你忘了草药图书的事吗?我们没出卖你,人家还是将你揪出来了。」
「草药图书的事明是你太笨了,三言两语教人家套出话来,要不,人家如何查到我头上,逼得我不得不担下此事?」
虽然她至今还没摸清楚对方的目的何在,但是教人知道她是流先生,也不是毁天灭地的事,只是这也不是好事,她的名声肯定没有了,她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很重要,不过名声影响的是嫁人,她不嫁人也没关系,大不了找个无父无母的穷书生当上门女婿,爹爹肯定同意,最舍不得她嫁人的就是爹爹了。
苏明泽摆了摆手,「我不管啦,总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苏映宁不怀好意的道:「不如,你今日开始跟着我学画画,必要时候还是可以混得过去。」
苏明泽惊吓得连退了三步,「不行不行不行,我画不来这种玩意儿。」
苏映宁嗤之以鼻,「害羞什么,你是个姑娘吗?」
「我就是一个只懂得用拳头的武夫,没那个本事。」
「你不试试,如何知道没这个本事?」
苏明泽双手合十,「你别折腾我了,师傅规定我每日要写三篇大字,还要默背文章,我都应付不来了,哪有闲功夫跟你学作画?」
「算了,你要真能画出来,流先生早就换成你当了。」一开始因为年纪小,又不知道有没有销路,她画了几张俊秀的魏晋名士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没想到她建议刘掌柜卖给青楼女子,生意竟然做起来了,于是她想,这门生意还是交给三哥哥较为稳妥,偏偏三哥哥的丹青真的不行,她只好自个儿继续当流先生。
苏明泽松了口气,真是怕了这丫头,满脑子歪主意,完全没有苏家人的正气。
「看样子,最近我得充当大家闺秀在家里绣花了……不行,明日我要去大杂院给人看病。」虽然人家根本不愿意给她看病,可是爹爹和大哥不在,他们只好勉为其难接受她,算是给爹爹面子,毕竟是爹爹交代她去的。
闻言,苏明泽忍不住嘲道:「待在家里你也不会绣花。」
「我不是不会绣花,是不想绣花。」这两者差很大好吗!
苏明泽嘿嘿一笑,他们心知肚明,何必硬拗。
苏映宁孩子气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无事一身轻,苏明泽耍宝的挥了几下拳头,哼着小曲回房完成师傅交代的课业。
梁子昱看着云靳买回来的画册,有若寒梅一般冷傲的白衣公子、贵气逼人的紫衣公子、放荡不羁的黑衣公子、娇嫩如花儿般的粉衣公子、清新俊逸的黄衣公子,无论哪个类型,每个公子都很撩人,保证姑娘看得面若桃花……
总之,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燕阳这个地方真教他惊奇不断。
「如何?」若非这些画册必须留下,云靳恨不得毁了它们。
梁子昱干笑了几声,「听闻云州民风开放,如今见识到了。」
云靳冷冷的挑起眉,「你只看见云州民风开放?」
怔愣了下,梁子昱再看个仔细,「这几位公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有似曾相识?」
略微一顿,梁子昱迟疑的道:「好像是我们。」
云靳忍不住送上一个白眼,「你终于看出来了。」
梁子昱再重新打量一遍,中肯的道:「画得极有技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还有,他们皆为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与我们相差甚远。」
「你忘了五年前我们来过这儿吗?」云靳没好气的再问。
认出白衣公子是以自己为原形,云靳就想起五年前的事,当时为了悄悄送他进入北境大军,皇上要王夫子以游历之名将他带出京城,可是,既然是游历,王夫子当然不会落下其它学生,来到云州,当然也要回老家看看,而苏家丫头就是当时爬墙偷看他们的小丫头。
「五年前……我想起来了,你被一个爬墙的小丫头耍了,隔日竟然病倒了,然后就留在燕阳养病。」
他不是真的病倒了,而是借着养病之名脱离大伙儿转往北境大军。
「我不知道自个儿当初是这副模样。」
云靳忍不住瞪人,这是重点吗?「这个姓苏的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你确定这些画册是出自苏姑娘之手?」梁子昱没有漏看最后一页的鸢尾,只是他的目光完全被几位有魏晋之风的公子给吸引住……老实说,连宫里的画师都比不上这位流先生,他们几个都成了她笔下的美男子。
「你不是已经看见那鸢尾了吗?」
「好吧,画册的鸢尾与苏姑娘草药图书上的相同,这可以说明先生是苏姑娘,同时也可说明,以鸢尾做记号是苏姑娘的习惯,与容妃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此一来,容妃的线索不就彻底断了吗?」
云靳摇了摇头,「这倒未必。」
略微一想,梁子昱便明白了,「苏姑娘的鸢尾有可能是仿效那位尹大夫,但又不能一模一样,因此鸢尾的画法变成含苞待放。」
「没错。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相信巧合,我认为她在尹大夫一事上头并未说谎,只是基于某种理由,她不愿意将誊抄本拿出来……不,根本没有誊抄本,而是原着,这也是她不方便拿出来证明白个儿所言属实的原因,因为她答应尹大夫不能让其草药图书流出去。总之,尹大夫绝对是容妃。」云靳觉得事情发展越来越靠近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