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嫡兄自然不愿意,还求宗亲出面,说凭什么把嫡子分出去,可是在名门世家,只有当权者能说话,苏家是苏错这个镇西将军当家,所以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不分也得分。
苏错有两个儿子,长子苏定国,次子苏定邦。
苏定国十八岁就殉国,留下一个遗腹子,一落地生母就血崩而亡,苏定邦见哥哥的孩子竟没人照顾,心生不忍,于是抱到自己膝下扶养,取名为苏子威,是苏家名义上的长子。
两年后,苏定邦跟正妻苏夫人生下苏子远,然后是通房所生的苏子正,不过苏子正身体不好,并没有长大,最后就是年纪最轻的苏子卿。
苏定邦三十三岁时,苏错战死,妻子因为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苏定邦成了新一代的镇西将军,提拔苏子威不遗余力,苏子威也很争气,十六岁就建了战功,受封左武卫将军,也就是这时候有宗亲出来表示,既然子威已经成年,有了功名,皇上还赐了宅第,是不是回到苏定国那支比较好。
于是寻了好日子,上香,分祠,苏子威的父亲又变成苏定国,至于苏子远,大家都没改排行,还是叫二爷,因为算命的说,他身体不好,扛不起长子之责,硬要当长子,那只会折福,所以即便苏子威已经回归苏定国膝下,苏子远依然是二爷,苏子卿也依然是四爷。
至于苏错的几个堂兄都还在,妻子们也都还在,要是族中有事情,一定会出席,老人家什么都不缺,就缺表演舞台,因此他们很乐于评断公道,但苏家现在的族长跟宗妇年纪都很大了,最近似乎在商讨着要把这位置交给苏子威跟宋氏。
苏家的故事说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但却是苏家一部分人六七十年的人生,然后闵天雪真的觉得很好笑了,苏夫人这么把门第当一回事,但她公公苏错就是个庶子啊,不管他后来是不是被寄入嫡母名下,都不会改变出身的,苏夫人不会不知道苏家历史,还这么看不起她。
然后苏子威回归苏定国那支,虽然说是宗亲的意见,但谁这么闲啊,怎么看都有苏夫人运作的痕迹在里面——苏子远身体不好,苏子卿又还小,万一丈夫器重苏子威怎么办?万一苏子威当家后像苏错,整碗端走怎么办。
只不过没想到苏子远身体不好,苏子卿也……然后从宋氏那边过继平哥儿跟康哥儿,等于绕了一大圈,结果这个家还是由苏子威那一支来当。
苏夫人真的是没事找事的最佳范例。
像她就很好啦,不会有孩子,也不打算过继孩子。
对于小婴儿这种生物,她不特别喜欢,但也不讨厌,抱持着有很好,没有也没关系——不过不知道苏子卿怎么想耶,要找时间沟通一下,万一他想要有孩子,那他们就去收养弃婴,总之不能抱有娘的过来养。
闵天雪病中时,苏夫人派丁嬷嬷过来送过几次补品,然后最后一次说:“四少夫人如果身体无恙,还是要去满福堂跟夫人请安。”
苏夫人话都说这么明了,闵天雪也不好再装死——既然打算跟苏子卿过日子,就不能再把她当路人,而且她也有件事情要跟苏夫人说。
于是等雪停的日子,闵天雪早早起床,画眉,点唇,打扮妥当,穿上银貂裘,秋月怕她冷,在她手里塞了个暖炉,饶是如此,一推开门,那冷风扑面而来,冷啊,天气好时不觉得,天气冷时真觉得羽光院跟满福堂太远,而且因为是武官宅邸,没有府内马车这种东西!
千辛万苦总算到了满福堂,一进花厅,满室温暖,房内几个炭盆烧得火红,房中香气袅袅,隐隐是青竹香,富丽堂皇的花厅中,温氏已经到了,身上穿着一件翡翠绿袄子,青白色凤尾裙,头上插着双凤衔珠长簪,显得十分富贵喜气,见到她马上过来,“四弟妹身体可舒畅些了?”
“多谢二嫂关心,已经无恙了。”
“那就好。”温氏拍拍她的手,“听下人说四弟妹被抱下马车时满身血,能没事真是菩萨保佑,年前我还要去昭然寺给康哥儿跟平哥儿求平安,到时再约你一道去上香?”
“好。”闵天雪环顾花厅,“怎么没见到两个哥儿?”
“天气太冷,跟婆婆说了大冬天就不抱孩子过来,不然怕着凉。”
“二嫂对孩子真好。”
温氏笑得开心,“自己的儿子,不对他们好,对谁好。”
闵天雪觉得古代女人真的很神奇,她在闵九娘的记忆看过,温氏一直是个愁眉苦脸的妇人,很瘦,气色不好,可自从平白得了两个儿子,别说人变得精神,就连身体都胖了些。
那么至少沈姨娘可以放心些了吧,虽然说自己能做的不多,但透露一点康哥儿的近况还是可以的。
廊间垂帘晃动,丁嬷嬷的声音传来,“夫人到了。”
闵天雪跟温氏连忙回到自己位置坐好。
苏夫人见到她,露出不满的神色,但终究没说什么的在中间的椅子坐了下来。
“媳妇温氏见过婆婆。”
“媳妇闵氏见过婆婆。”
苏夫人嗯了一声,沉着声音说:“老四媳妇啊,老太婆总算把你给盼到了,你还真尊贵,一病就是这样久。”
嗯,是她熟悉的苏夫人没错,“回婆婆,媳妇被一剑穿身而过,自然是养得久的,那些西夷人恨透了四爷,又怎会对媳妇手下留情。”
这番话是提醒她,自己可是无妄之灾,本来要倒楣的可是你自己的儿子哦。
果然,苏夫人露出被噎到的样子,悻悻然道:“都坐下吧。”
然后闵天雪看到,许诗雅跟许小雅都跟在苏夫人身边。
这就奇了,许诗雅就算了,本来就是苏家姨娘,许小雅算啥?都快过年了怎么还不回自己家——原本她也是同意收许小雅为贵妾的,不过她现在不想了,她的世界不能有平妻贵妾,姨娘通房。
由于快过年了,因此讲的都是过年之事,年节来往,朝廷命官送什么,那几个还在的伯叔长辈要送什么,初一到元宵要准备哪些菜,还有,过年前得找一天上昭然寺施粥。
温氏已经当了七年的苏家媳妇,自然都懂,闵天雪却是满头问号,但仔细想想,反正苏夫人也不会交代她,随便听听就好。
如此一说,便是半个时辰。
有了这个发挥舞台,苏夫人说得很高兴,语毕还加上一句,“你琢磨琢磨,还有哪里不周到的?”
温氏谦逊,“婆婆做事哪需要媳妇琢磨,这么多年来,媳妇只要听话,过年就稳妥了。”
“老四媳妇,多跟你二嫂学学。”
唉,“是。”
“你俩可还有事情?”
“有的。”温氏连忙说,“便是我房中的小雀,二爷说喜欢,想收房,媳妇也不想拂逆二爷的意思,只不过这名分却不好拿捏,给姨娘是太高了,毕竟只是丫头出身,怕其他姨娘不服气,但算通房,却又太低了,二爷不想委屈小雀。”
“给个姨娘吧,难得他喜欢,要什么就开库房拿,要是有人跟你说,便告诉她们,那是我的意思。”
“是。”
闵天雪傻眼,苏子远又要纳妾?
苏子远这样一算,就有七个妾室了,妈啊,他到底对谁是真心的,还是说,只是想证明自己有权有势,对谁都不真心?
感觉是后者吧,从他想把自己的贵妾塞给弟弟,让弟弟落个夺人妾室的恶名,她就觉得他不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