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相公?」他眉头打结得更紧了。
「喂!你说笑也得有个限度才行……时辰来不及了,赶紧准备一下,你还得去殿试呢……」项豆娘震惊地看着他将她的手拨开,底下的话瞬间全噎在了喉头。
「阿温?」
「你怎会知晓我于凡间的字?」他清澈的眸里已无昔日的依恋温柔,反而透着一种令她莫名害怕……恐惧的什么。
好像是……他还是那个他,可是他又不是那个他了……
她不可遏止地颤抖了起来,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发现喉头干涩得一个字也挤不出。
「嗯?」他修眉微挑,声音不紧不慢地一哼,当中的冰冷严峻威仪令她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忍不住踉跄后退。
「你……我……你不记得……我了吗?」她嘴唇微抖着,小脸渐渐变得惨白。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微眯起危险的眸光。「我应该记得你吗?」
「我是豆娘……你的娘子,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她呼吸几乎停止,胸口剧烈地绞拧着,仍然试图解释,唤醒他,并且阻止她恐惧的一切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不记得她了?就像……就像她捡到他的那一天,他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该走了。」他清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好似面前的她,甚至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驻足留恋。
「佘温!」
他的身影微顿,没有回头,淡淡地道:「我已经很久不叫那个名字了,我是摩呼罗迦……罢了,我何必同你这凡间小小女子解释?」
下一瞬,他长啸一声,倏地屋中狂风怒卷而起,修长俊秀身形化为一抹淡淡碧绿色影子,立时消失在她眼前!
他、他真的不是人?
摩呼罗迦?
摩呼罗迦……上古蛇族……天龙八部中一众……人头蛇身是为地之龙……相传乃女娲娘娘族人……
项豆娘如遭雷殛,脑袋里一片空白。
「摩、摩呼罗迦……不,不对,你是我的阿温,我的相公,我不管你是蛇是人还是妖,你说过你不会负我,你不会抛下我的……」下一刻,她犹如大梦初醒,叫了一声,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屋里屋外,空荡无一人。
他真的抛下她了……
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倒地。
她怀孕了。
当项豆娘被店小二发现时,急急找了大夫来,为不省人事的她一号脉,这才发现她有孕两个月了。
后来,终于转醒的项豆娘听到了这个消息,她脸上没有喜意,没有笑意,麻木得彷佛再也没有任何感觉,唯有黯然的眸底透着深深的凄凉和绝望……
他走了。
这次,是他不要她了……
「哈哈哈哈……」她笑了起来,泪水自眼底滚滚而落,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世上……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他说他最怕我不要他……可现在是他不要我了,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摩呼罗迦……什么上古蛇仙……不要我就不要我,何必……装神弄鬼来负我?」
笑到最后,她哽咽得再不能言。
阿温,阿温……你怎能这样待我?当初既是你来招惹我,今日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抛下我,忍心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就像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管你是蛇仙也好,是凡人也罢,是你说过会一辈子待我好,永不负我的……我已经当真了,可你人在哪?
她泪如江河,面色苍白凄伤,可就算哭瞎了眼,哭断了肝肠,他能看见吗?他还会心痛吗?
——阿温,在我年华老去、离开人世之前,你能记得起我吗?
明知他不会再回来了,项豆娘还是在客栈中整整等了七天七夜。
这七天内,她连房门都不出一步,生怕稍一离开,他要是回来见不到她,转头又离开了该怎么办?
这七天,店小二总是忧心忡忡地为她送饭进来,看着饭菜仅少少动了几筷,唯有大夫吩咐着一定得熬得吃的安胎药,她喝得涓滴不剩。店小二猜想,若非为了腹中的孩儿,恐怕她连那几筷子的饭菜也不会动。
唉,这佘少爷究竟是到哪儿去了?就这样抛下老婆孩子,难道他不担心吗?
店小二摇着头叹气,默默帮她关上了房门。
七天后,瘦得像个苍白影子的项豆娘终于走出房门,她细瘦的手腕提着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
她没有回无崖村,她不能回到那个充满他身影和点点滴滴记忆的家,她怕……
她会崩溃,更怕阿爹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逼她把这孩子打掉。
于是她写了一封信托同来应考的同乡带回去,信中骗阿爹说佘温生了怪病,未能参加殿试,还有,他们短时间内不能回无崖村了,她必须陪着他去四处求医……
能瞒一日是一日,她希望,至少能瞒到腹中的宝宝生下来为止。
「宝宝,」她轻轻抚着犹平坦的小腹,噙泪低声道:「娘会保护你,这辈子谁都不能伤害你,以后,有娘陪着你,你别怕……娘也会想尽办法帮你把爹爹找回来的,娘不会让你变成没有爹的孩子。宝宝儿乖,你也要听话,好吗?」
自那日起,项豆娘就开始过起了流浪到一村又一村、一城又一城的颠沛流离日子,在身上的银两用尽之后,她便四处打杂工为生,到处打听哪里有女娲娘娘庙,她要去拜遍、求遍每一座女娲娘娘庙,求祂为她作主,求祂让宝宝的爹回家。
她过得很苦,因简陋清贫的生活,整个人瘦得很厉害,肚子却一天比一天更大,也唯有肚里这心肝宝贝,才能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继续找下去的力量。
转眼夏去秋来,冬日降临。
怀孕近八个月的项豆娘挺着高高的肚腹,举步艰辛地爬上凤鸣山上通往女娲娘娘庙的一级又一级石阶。
她一手挽着香篮,一手扶着酸痛沉重的腰,终于爬上了最高的一级石阶,走进典雅肃穆的女娲娘娘庙。
庙里除了她之外再无旁人,像是鲜有香客前来拈香敬拜,可里里外外却是打扫得极为干净,那蒲团也整齐地摆放在女娲娘娘神像前。
她挺着大肚子,姿势艰难地慢慢跪了下来,虔诚地仰望着女娲娘娘神像那温柔美丽的慈爱面容,拈香敬拜,口中念念有辞。「信女项豆娘,祈请女娲娘娘为信女和腹中孩儿作主,让佘温早日归家……信女和孩子都等着他,无论多久,我们都等他回家团圆。」
她朝神像缓缓叩首,没瞥见在香烟袅袅间,女娲娘娘面容彷佛隐现一缕悲悯。
在项豆娘起身欲至香炉那儿插下三炷清香时,脚下蓦然勾着了蒲团,身子失势地晃了晃,惊喘着想稳住脚步却已不能,下一瞬间沉重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
「啊……我的肚子……」她腹中剧痛如绞,惊悸恐惧地哀哀低叫了起来。「孩子,宝宝……不,我的宝宝……救、救命……谁来救……宝宝……」
阿温,阿温你在哪里?
求求你,快救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九天云霄之上,有一仙山,千百年前上古蛇族自离开凡间后,便全数迁居
第10章(2)
至此,继续千年万年的修行。
当初,女娲娘娘的堂弟摩呼罗迦王子因冬眠太久,在升天之日到来时,熟睡未醒,偏偏族人们又都以为已有人去请唤他了,后来全族离尘上九天,独独剩下他一个在凡间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