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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若他真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倒也就罢了。

  可他从王家父子手底下,将她救了出来。

  那对父子本要灭她口的,而在今夜之前,她还一直以为王飞鹤是个大善人。

  他是利用了她,可他也保全了她。



  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他当做诱饵,让她有些狼狈,可从一开始就是她自作多情,他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压着心中万般情绪,温柔看着眼前男人,镇定的伸手接过了那杯热茶。

  「所以,你只是想要京杭漕运?」

  他拿起身前的另一杯茶,喝了一口,没有否认,只道。

  「那是门好生意。」

  晨风悄悄徐来,让热茶的袅袅白烟散开又拢聚。



  她捧着那杯茶,有些怔忡,只听到自己说。

  「我以为王老板是个大善人。」

  他抬眼,瞅着她,「我以为你早该知道,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对这句话,她无言以对。

  身下的大船,缓缓行过水面,她看着窗外远处的景色,听见自己再问。

  「王家……」她顿了一下,才拉回视线,看着他:「还有活口吗?」

  「没有。」

  「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们反他吗?有必要做得那么绝吗?可这念头才冒出来,她又想起王天凤箝抓着她脖颈的那一刻,教恐惧爬上了身,让她身子微微僵硬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瞅着她,不答反问。

  「你真想知道?」

  温柔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声音,半晌,才有办法道。

  「不,我想……」温柔苦涩的笑了笑,哑声说:「我并不是真的想知道。」

  她放下了那杯未曾沾唇的茶,反正她的喉咙也痛得喝不下。

  「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周庆抚着杯沿,扬起嘴角,噙着笑。

  「你有看见我拦你吗?」

  她没有。

  所以她起身,朝外走去。

  甲板上,墨离等在那里,她看见他,只哑声开口。

  「我要上岸。」

  墨离的视线越过了她,落在身后,她知道他在看谁,他在看周庆,等那男人给他指示。

  显然周庆点了头,墨离抬手示意手下靠岸。

  船舫缓缓朝岸边码头驶去,在这期间,她一直感觉得到身后男人的视线。

  她没有回头,脑海里却始终响着他方才问的话。

  怎么,怕了?

  她应该要怕。

  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把周遭的一切都算计利用在其中,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手上的一只棋。

  他不是她可以与之相处应付的人。

  她应该要怕。

  如果她还想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她就该怕。

  第8章(2)

  船靠岸了,她上了码头,走开。

  她一路走回小别院,因为头仍晕,她走得很慢。

  天亮之后,路上行人渐增,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有多显眼,但她也顾不得旁人的指指点点。

  回到小别院时,翠姨和云香已经在那里,看见她,翠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忙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哪伤着,急着问她究竟是被谁掳去。

  她简单交代了几句,只说是被周庆救的,也弄不清是谁绑了她。温柔问她俩为何在这,才知道那女人在她被绑走之后,就让人把翠姨和云香赶了出来,翠姨本不愿离开的,但丘叔要陆义先带她和云香回来待着,他会去打听消息。

  翠姨见她脑袋磕了一个包,脖颈上还有着吓人的红痕,泪又掉了下来,忙替她换下了残破的嫁衣,还要陆义烧了水,让她可以净身沐浴。

  她其实没那个力气,可她顺着翠姨的心意,翠姨被吓坏了,云香也是。

  因为撞伤了脑袋瓜,她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几日。

  那几日,云香都同她挤在一张床上,去哪都跟着,抓着她的衣角,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一般。

  每回醒来,她都会听到丘叔带回来的一些消息。

  吴家确定是垮了,温家也是,王家被减了门,官府已派捕头查案追凶。

  查什么案?追什么凶呢?

  这城里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王家的案子是谁干的,甚至也有小道消息在传,就连吴家仓库被烧,怕是和周家父子也有关系。

  可每个人心里也都明白,这案子只会不了了之。

  她听着丘叔带回来的消息,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要翠姨、丘叔和陆义还是把行李收一收。

  那天夜里,云香同她窝着,悄声问。

  「咱们这会儿还要走吗?」

  云香眼不好,也不爱说话,刚来时就同陆义一般,就像个哑巴,对旁的事几乎不太关心,可久了,她才发现这丫头,不是笨呆蠢傻,她这般安静是有原因的,云香是聪明的,一直很聪明,比一般同龄的姑娘要聪明许多。

  难得她会这般粘着她,教这些日子心里的闷,散了些。

  「嗯,这儿我待不下去了。」温柔抚着她的小脸,看着她氤氲的双眼,道:「那日我穿着嫁衣回来,不少街坊都瞧见了,人人都知我被贼人绑走,我名声已经败坏,再在这儿留着,不过只是惹人闲话。」

  她算是毁了,可云香还有大好人生,若继续待在这儿,也只是让人说三道四罢了,不如依照原定计画,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不用诈死也好,省她一回事。

  只是让人来抢亲付出去的银两也要不回来了。

  原以为,一切该就此底定,岂料要离开的前一天,丘叔却急匆匆的跑回来告诉她,老爷死了。

  「死了?」

  温柔一怔,呆看着丘叔,还以为自己听错。

  「昨儿个夜里,老爷捂着心口倒在地上,虽然夫人飞快派人去请了大夫,但大夫赶到时,已是回天乏术……」

  她有些恍惚,坐在椅上久久无法回神。

  后来,她不是很记得中间的过程,只知自己赶回了大宅,原以为那女人会连门都不让她进,大门却没人挡她。

  她走进屋,偌大的屋宅里,不知何时,早被人搬空,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要不就被债主贴上了封条。

  丘叔告诉她,原本上百仆佣跑了,带着能当工钱的东西全跑了。

  她往主屋走去,在那儿看见了那躺在床上的老爷,和在床边哭红了眼的女人,还有那跪在一旁的三位小姐与少爷。

  女人正在替死去的丈夫擦洗身子,边哭边不断的喊着死去丈夫的名字,四个孩子也哭得停不下来。

  温柔看着那一幕,忽然间,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在这儿。

  她是个外人。

  在这里,她就只是个外人而已。

  她退了出去,想回去,却遇见了前来讨债的人。

  屋里哭声不停,哀哀切切的,她可以走开的,最终却仍不忍心的问明了欠款,掏钱打发了那债主。

  屋里躺在那里的人,再怎么样,是她亲爹,那几个孩子,是她弟弟与妹妹。

  于是,她要丘叔找出温家的帐本,处理了一个又一个前来讨债的债主,又自个儿再到棺材行买了棺材,亲手到大门外,挂上了白灯笼。

  丧家晦气,有人遇丧便不讨债,但也有人见了还是硬上门来,她能处理的,就自掏腰包处理掉,不能处理的,就告知会卖掉大屋把债务清偿。

  她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清算了家产,把田地、大屋全都卖了还债,只把小别院留了下来。

  对她卖屋卖田的事,那女人一句也没吭过,八成也是知道这事她自个儿处理不来。

  清偿了债款,余钱其实还有数十两,她本要把银两给那女人,但自从爹死后,那女人整天都窝在床上哭,常常连饭也没吃上一口,也没下过几次地,即便被迫从大宅搬到了小别院,女人依然整天蜷缩在床上,病恹恹的连孩子也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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