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扬了然,恭恭敬敬应了声。
第10章
温宜才回到公寓,替自己冲了杯热腾腾,如丝绸般香滑甜美的面茶,就听到了对讲机铃声大作。
她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墙面上的时钟,直指十点半……这么晚了会是谁?等等,唯二会在这么晚上门的,除了阿May就是陈定了。
「哪位?」她按下对讲机,谨慎地问。
「帮我开门。」彼端传来低沉含笑的男声。
她心一跳,眉头打结。「定先生,这么晚了,不方便——」
「要我在楼下大喊你的名字吗?」
「你……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赖?」她登时气结。
「不能。」他轻笑。「温宜,我饿了。」
这家伙……这家伙……
温宜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给气的——但是又不能坐视他的威胁不管,毕竟在确定要搬回新竹前,她还是得在这间公寓落脚,实在不想第二度被不同的房东赶出去。
「你吃饱了就走!」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最后恨恨咬牙撂下话。
「一言为定。」他笑声愉悦。
虽然她被他笑得有点没底,总觉得这个人狡诈又厚脸皮,如果吃饱不走,自己还真拿他没办法……温宜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只被黄鼠狼堵在洞穴口的兔子,进退不得也逃脱不掉。
可恶!
在这一瞬间,搬回新竹的念头越发强烈肯定了。
等她真的连人带店打包回新竹,就不信他大老关还有那么好的兴致,千里迢迢杀到新竹找她讨消夜吃。
一想到这儿,她不禁开心了起来——来啊来啊,我可不是乖乖原地就范的呆子,打不赢难道我还跑不掉吗?
陈定上楼来,大门甫开,就看到她清秀雪白脸蛋上来不及掩饰的得意傻笑,他心底蓦然一动,冲动地想要伸手过去捧住她的脸庞,低下头去紧紧覆盖捕捉住她那朵傻兮兮的可爱笑容。
可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否则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好香,你做了什么?」他不请自进地迈开长腿,大手摸摸她的头,而后迅速越过清瘦的她就登堂入室,大剌剌地往双人小沙发上一瘫。「我也要,啊,真的快饿死了。」
温宜刚刚感觉到他温暖大手宠溺(?)地摸自己头的异样滋味,还来不及抗议就听到他后面那句话,顿时好想翻白眼。
他一个身价百亿以上的大老板只差龙肝凤胆吃不到,其他什么没吃过?现在跑来跟她抢传统庶民小吃的面茶……对得起他的身家吗?
尽管嘴巴里暗暗嘀咕腹诽,她还是打开密封玻璃罐,舀了两大匙自己炒制的面茶粉进马克杯里,在冲热水的时候不禁一顿——他喜欢喝淡一点还是浓一点?
啊,随便啦,他又不是她的客人,她何必管他的口味?
温宜却没有发觉自己还是选择调了介于浓淡之间的口感……拜已然习惯为他人着想的性格所赐。
她递了大马克杯过去,原是要放在桌面上,他修长的大手却已经半路拦截,甚至不着痕迹地碰触到她的手……
温宜本能一缩,略感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陈定对她笑得好不性感愉快,又有种终于捉弄到了小姑娘的促狭喜悦感。
「谢谢。」
「不、客、气。」她话从齿缝中迸出。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角,肩头可疑地抖动着……以为她没听到他在笑吗?
——笑屁啊?
温宜又气又无奈,开始后悔起自己刚才为什么就一时鬼迷了心窍,以为这个祸害放进门来就不会在楼下闹事了?
她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喝完了你就回去吧。」她面色不善。
他啜饮了口散发着浓浓香甜滑腻滋味的面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反而低笑问道:「这也是你自己做的?怎么做的?」
她忍了又忍,本来不想回答,可是他那双深邃黑眸坚定执着地紧紧盯着自己,盯到她浑身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没礼貌……温宜,你真是没救了。
她只得胡乱打发了几句。「这个很简单,用中火把面粉炒到咖啡色,加点赤砂糖趁着余热翻炒均匀,放凉了就能装罐,想喝的时候舀几匙调热开水就行,如果喜欢坚果的味道,也可以烤熟一些坚果打碎了加进去,比冲速食即溶品好太多了。」
温宜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总最爱看奶奶在大灶前翻炒面茶,白色的面粉在柴火大锅的烘焙下逐渐变成美丽的咖啡色,朴素又浓郁的香味散发开来,赤砂糖加入后,又多了丝甜甜的香气。
早年庶民生活困苦,她家还称不上小康,所以自家炒的面茶除了面粉和糖之外,连油和芝麻也不放,可就是这样最纯粹简单的面茶香,成为了她童年中最温暖喜悦的印象之一。
「我喜欢这个,」他又连连喝了两口,觉得面茶滑入胸腹后,连胃都暖和得舒服熨贴起来,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噙着微笑。「你帮我炒两罐……不对,五罐吧。」
他家两个老爷子应该也会很爱这一味。
陈定身为陈家嫡系的独孙,除却是陈老爷子的心尖子外,还是他外祖父金大老板唯一的亲孙,向来备受两家老人宠爱倚重。
金家当年以珊瑚和养殖珍珠起家,后来事业版图遍及缅甸和哥伦比亚,坐拥七座宝石和翡翠矿山,如今已然是全亚洲最大,也是全球排行前三名的珠宝王国。
可是金家老爷子身家千亿,平常在家里还是习惯吃地瓜稀饭配酱瓜和花生米,中晚餐最多煎条白带鱼或蒸一碟子豆鼓蚵仔和炖豆腐。
金老爷子才不来那套「先来碗鱼翅燕窝漱漱口」什么的,他老人家骨子里还是那个十六岁就上渔船拼搏未来的小伙子,最传统朴素,才是他念念不忘的,根的味道。
「我家面茶不外卖……」温宜戒备地看着他,总觉得被他异样发光的眼神盯得浑身越来越毛。
「有好处的。」他瞅着她笑,懒洋洋地道。
「我不要好处。」她只要他离自己远远的,还给她风平浪静的平凡生活就好。
他看着面前这个明明是个软和性子,可固执起来比谁都还要坚定决绝的女人,有时候真想抓住她肩膀猛摇,可更想紧紧将她揽入怀里,好好地搓抱揉捏一顿。
「你就这么怕我把你卖掉?」他挑眉,最终还是对她没脾气地笑了。
她攒着眉心,脸上犹豫挣扎了好半天,最后才迟疑地开口:「你……饱了吗?」
「你开玩笑,一杯面茶只是塞牙缝好吗?」他好气又好笑,索性四肢大张地瘫在沙发上,一副「老子今天没吃撑就不走了」的大爷样。「我要吃真正的消夜。」
「吃完你就走吗?」她觉得甚是心累——这种家有熊孩子的感觉真是糟心透了。
「不然你要留我住下来吗?」他魅眼微眨,慵懒得仿佛勾引般浅笑。
「做梦呢你。」她气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后来温宜横剖了一条胖呼呼的大茄子,上头撒满了切碎的金华火腿末和少许番茄酱,最后铺上厚厚的起司,送进烤箱十五分达就搞定。
「吃完就走。」她不给好脸色。
可惜她绷着脸的模样看在陈定眼中,一点杀伤力也无,反而有种小女孩赌气的憨态,分外有趣。
「吃饱我自然会走。」他笑咪咪点头,举起刀叉迫不及待大快朵颐起来,不忘问:「没有汤吗?」
——刚刚她的面茶是灌到黑洞里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