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我,想吃咱们店里的招牌醉鸡,我请你吃,我娘听了还能说什么?走!我们出去。”
陈晓丝一笑,两姊妹手拉着手开心的转身离去。
被视为无物的张沁玥没将两人的态度放在心上,剩下她一个人,反而更自在。
富林楼的厨子手艺好,饭菜滋味不错。这阵子因为弟弟的事,她吃的少,今天倒难得因为吃了好菜而勾起了食欲,多吃了半碗饭。
吃饱落筷,张沁玥满足的勾了下嘴角,起身打算收拾,外头却不平静了起来。
她好奇的一抬头,就看到吕氏将一脸不情愿的温湘给拉进来,两人身旁已然不见陈晓丝的身影。
“你这丫头给我乖乖的待在房里,”吕氏斥道:“也不想想自己是个还没说亲事的姑娘,丢人现眼的直盯着男人瞧。”
温湘被数落,面上也是挂不住,但嘴上还是不服输,“是晓丝想吃点东西,我们才到前头去,怎么咱们开酒楼还不让吃的吗?”
吕氏不客气的戳了戳她的头,“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我告诉你,这次同你爹一道的几位大人是要回京,遇上大雨才打算在咱们酒楼住上一宿,你一个姑娘家,可别丢人现眼硬往人家跟前凑。”
“娘,你说什么啊!”温湘毕竟是个小姑娘,脸皮薄,一被说穿了心思,随即涨红了脸,“我不过是去瞧一眼,你说到哪里去了!”
“我说什么,你心知肚明,你不觉得难看,我还替你觉得丢人,”吕氏没好气的哼道。
她原本也认为就算让自家闺女向几名将士行礼招呼一声也无妨,但丈夫光是在大堂看到女儿就不留情面的拉下了脸,当众斥责她一声不会教女。她面上挂不住之余,细思才惊觉女儿此举的不妥,有可能让贵人们误会他们另有所图,所以赶忙让陈晓丝回去,把女儿拉回院子里。
“你别总是跟着陈晓丝那丫头的屁股后头转,这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着调。好好的跟你玥儿姊姊学学,瞧瞧人家多沉稳。”
温湘顿时一脸厌恶,“娘,你要我跟她学?!她不过就是个土村妇!”
吕氏狠瞪了女儿一眼,一口一声说人家是村妇,难登大雅之堂,也不想想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可比个村妇还不知羞耻。
吕氏气不过,原想再好好敲打女儿一番,偏偏这时酒楼正忙,她只能丢下一句,“晚点回来再收拾你。”
娘亲一离开,温湘立刻一撇嘴,目光对上了张沁玥,更为气恼,“看什么?”
张沁玥收回目光,没理会温湘,肚子也饱了,既然人家看她生厌,她也不想留下来看人脸色,径自起身离开。
才踏出门,就听到里头摔东西的声响,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温叔和婶子人还不错,可惜教出一个令人头疼的闺女。
她缓缓的走出后院,往今晚所住的厢房走去。
一阵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一个转眼,夏天就要过去了,空气中渐染了秋意。
今日一场大雨来得急,明日大山里的木耳、野茹该长得不少,就算日后不将山货卖进富林楼,她也该为将要到来的寒冬备上粮食。若是明日回去得早,应该还能得空进山采集。
心中兀自盘算,隐约间,听到后头有步伐声由远而近,她微侧身看了一眼,就见温富林恭敬的带着三名一身戎装的士兵走过来,里头竟然还有熟人——田仁青。
她一时闪神,等回过神时,人已经快到了跟前,她敛下眉眼,恭敬的让到了一旁。
张沁玥的举动是尊敬也是避嫌,温富林远远看着,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脑子同时闪过方才在大堂上盯着男人看的女儿,两相对比,他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羞恼。
田仁青一眼就认出了张沁玥,他没料到会遇见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张姑娘。”
他的声音很轻,本不该引起太多动静,但走在略前方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张沁玥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大脚——穿着绑腿战靴,上头绣着祈求平安吉祥的目云纹,这样的绣法熟悉得根本是出自她的手……她的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
除了温富林外的三人,个个人高马大,尤其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目测身长超过八尺,一身铠甲在身,正如陈晓丝所猜测,此人身分不凡。
她心里虽然对於说书人嘴里说的英雄气概深感怀疑,但如今亲眼看到一个威武的将士站在面前,眸光清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她竟克制不住的心跳加快。
只是思绪飞快一转,她想到了弟弟的死,脑中闪过的只剩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悲凉,以前她不懂,现在却是点滴在心头。
她对自己竟然会莫名对这一身戎装、威武挺拔的男人心生崇拜,感到厌恶,激动的思绪瞬间冷静下来,再次垂下眼眸。
战君泽低头看她,鼻间缠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他虽是一介武将,但他年纪轻轻便能位居高位也不是个蠢人,不过短短一瞬,他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崇拜、惊叹再到嫌弃,他在她垂下目光的同时也收回目光,不发一语的越过她身旁。
温富林不解的看了战君泽的背影一眼,但也不敢多言,连忙快走几步,招呼人进入张沁玥对面的厢房。
真到耳际响起房门关上的声响,张沁玥这才抬起头,片刻不停留的走进自己的房里,毫不留恋的关上房门。
“明日战大人还得赶着回京,小的就不打扰,另外两位大人的厢房也已收拾妥当,就在院外几步路,小的领两位大人前去。”
“温当家别忙,等会儿我与田兵长自己过去便成了。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下去休息吧。”开口的是跟在田仁青身旁的王汉宇,这一路上他不是没看出温富林的讨好,不得不说这个甘州城最大酒楼的当家有几分能耐,十分知礼识趣,可惜对上的是最厌恶这一套的战君泽。
温富林不敢多言,恭敬的说道:“大人早点歇息。小的先告退。”
“温老爷,暂且留步。”战君泽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放在桌上,出声道。
王汉宇不由得轻挑了下眉头,与田仁青交换一抹好奇的眼神。
温富林连忙低头停下脚步。这位副将生性少言,一路上并未与他多作交谈,明明年纪轻轻,却有难得的霸气沉稳,令人心生畏惧,“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看着温富林小心翼翼的样子,战君泽感到有些腻味,他是个武将,不讲究规矩,偏偏百姓见到官,尤其是他一身戎装,还是难以改变骨子里的惧怕,连抬头看他都不敢。
他压下心头不耐,淡淡的说道:“不过是想向温老爷打听件事。”
“不知大人想要打听何事?”
“我手下有名医官,姓张名洛,有个姊姊名唤张沁玥,就住在甘州城外的张家屯。”
温富林闻言,心头闪过讶异,放眼嘉峪关,除了轩辕将军,就是战君泽这个少年副将最被看重,甚至传闻轩辕家有意提拔战君泽,打算几年后让他镇守边关。
张洛医术了得,在军中颇有声望,这一点温富林是有所耳闻,但是说白了仍旧只是个小小医官,不想如今竟能让战君泽放在心上,还问起家乡胞姊?!
这次前往边疆,他本来还想找个机会跟张洛一叙,却没想到得到的消息是张洛为救同袍而死,遗物都被人送回了张家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