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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月月和辉哥儿听见动静被吵醒,揉着眼睛凑了过来,小声道:「娘,我饿了。」

  昨日在祠堂闹得那般厉害,好不容易分了家,陈氏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大发慈悲给儿子一家带干粮出门,筷子都没分一双。

  刘氏眼里闪过一抹暗色,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先别吵,你们陪着大姊,娘去二奶奶家里借点儿干粮啊。」

  刘氏说着话就要出门,其实说是门,不过是块破木板拼凑的,只有半人高,根本挡不住什么风,里外也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任瑶瑶一抬头就见不远处有人端了个陶盆走了过来,于是笑道:「娘,您怕是不用去借干粮了。」

  任月月和辉哥儿这会儿也看到了,忍不住欢呼道:「娘,七嫂子来了!」

  七嫂子就是昨日在祠堂里一直帮扶刘氏的小媳妇,她长得娇小,容貌也普通,但一副笑面,说话又爽快,倒是难得的好女子。

  刘氏赶紧迎了上去,一边帮忙接下装满包谷粥的陶盆,一边感激道:「我还想着去二奶奶家借点吃的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七嫂子扫了一眼远处的正房,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二婶你就算了吧,两亩水田他们只给了八两银子,可是占了大便宜,昨晚连间厢房都舍不得,只借了猪圈给你们一家,你还指望她能舍出一顿早饭啊。」

  刘氏叹气,强打起精神道:「昨天能把家分了就不错了,别的……也没办法了。」



  「行了,二婶,赶紧让孩子把饭吃了,特别是瑶瑶,大病一场可不能再饿坏了。」

  七嫂子放下碗筷,随即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布包,把金黄的包谷饼子分给三个孩子,末了才道:「我家老七一早就去拾掇村头那个破草棚了,去年虽让雨水浇烂了屋顶,不过盖层茅草,再砍些树枝挡挡,应该也比这猪圈强很多。我二叔呢?让他一起去啊,赶紧搬过去就好多了。」

  「你二叔一早就去山渠那里干活了,如今这样总要给孩子挣个活命的路啊。」

  刘氏感激的红了眼眶,都说患难见真情,平日她在村里也没少给人家帮忙,但这样艰难的时候,居然只有七嫂子这个小辈伸出了援手……

  「难为你们两口子了,帮到这样就好了,小心老宅那边……」

  七嫂子不在意的挥挥手,噘嘴不屑道:「她又不是我婆婆,我怕她什么,说几句又掉不了肉,倒是二婶你啊,先前太孬了,就算是孝顺老人应该,也不能把自己一家子都当牛马折磨啊,如今分家就好了,虽然苦一些,但以后自己过日子,总有好起来的时候,是不是?」

  「是这么个道理。」

  刘氏昨日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晚上几乎没阖过眼,彻底想开了,先前不愿自家男人为难,不愿被人骂不孝,一直忍气吞声,倒是连累得儿女们都跟着遭罪了,以后她再也不会了,先前那么多年的苦就当替自家男人还了婆母的生养之恩,往后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任瑶瑶刚喝了药,胃里火烧般难受,但包谷饼子实在粗劣,前世吃惯了精细米面,这会儿实在有些难以下咽,她只能端了粥喝了足足一大碗,看得刘氏和七嫂子都欢喜起来。

  「哎呀,瑶瑶能吃就好,这次大病一场,以后这辈子可就剩下好事了。」

  「是啊,这孩子吃亏最多,以后就盼着她享福了。」

  刘氏同七嫂子又说了几句闲话,任瑶瑶喝了热粥,胃里舒坦就抵不过周公的召唤,跑去下棋了。

  模模糊糊中,她还想理一理如今的处境,将来的出路,但是奈何这副身体病了多日,实在虚弱,方才撑着听听闲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待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当空。

  阳光从猪圈棚顶的孔洞里照进来,晃得她微微眯了眼,有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姊姊醒了,姊姊醒了!」

  「姊姊,我饿!」

  任月月和辉哥儿在旁边眼巴巴地守着姊姊,终于见到姊姊醒来都是欢喜坏了,抱着姊姊的胳膊就嚷了起来。

  任瑶瑶听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前世见过的那些孩子,哪个不是挑食又浪费,不想这一世的弟妹,几乎时时刻刻都把「饿」字挂在嘴边。

  看样子,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是她迫在眉睫的大事啊。

  「爹娘呢?」

  「爹娘都去山渠那边干活了,天黑才回来。」

  任月月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狠狠咽着口水,撺掇着姊姊,「姊姊,我们去找爹娘啊,娘那里有好吃的。」

  「我要吃,我要吃!」辉哥儿不知道娘那里有什么,但只要是吃的,他都能放进嘴里,听到这话就扯了姊姊往外走。

  任瑶瑶匆忙扫了两眼破猪圈,倒是真没什么怕丢的,于是也就踩着软绵绵的脚步,任凭弟妹半扶半推着往村外去了。

  一路上,免不了碰到几个村里人,村里人瞧着姊弟三个的模样,特别是任瑶瑶脸色苍白,走路还打摆儿,恨不得随时要去找阎王爷报到的模样,都是忍不住摇着头,说两句任老夫人不慈。

  却没人看到,出了村子,任瑶瑶脚步就踏实许多。

  她就是故意的,给那刻薄的老太太上点眼药,也算是为了魂归地府的原主讨点利息。

  第二章 烫手的财路(1)

  任家村地处塞安县南二十里,因为不远处的翠屏山上泉眼众多,汇聚成河流经大半塞安县地界,浇灌水田,所以平日很得县里的重视,再刻薄的县官也不会忘记在春日里疏通水渠,毕竟逢旱灌溉,逢涝排水,都离不得这一条条水渠。

  县城周边各家的徭役大半也都用在水渠上,任家的徭役已经服完了,但如今分家出来,头上没有片瓦,脚下没有寸土,任大山夫妻只好来渠上干活,起码要先给儿女赚口饭吃。

  任大山正挥动镐头刨着尚且有些硬的土石,正值壮年的汉子却因为平日吃不饱,活计又重,光着膀子也没露出什么肌肉来。

  任月月和辉哥儿想要跑上前去喊爹爹,却被任瑶瑶拦住了,「爹在干活,还是去找娘吧。」

  姊弟三个问了一个同村的婶子,又走了一段路才找到老娘干活儿的棚子。

  如今的县官还知道要些官声,百姓们服徭役,原本是自己带干粮的,他大发慈悲立了粥棚,每日中午发碗包谷粥。

  百姓们是最容易知足的,这碗粥果然换来所有人的赞誉。

  而刘氏的活计就是烧火熬粥,外加替驻守此地的几个官差们洗刷,每日有一碗粥和十文钱的工钱。她盘算着晚上把工钱都换了干粮,带回去给孩子们填饱肚子也该足够了。

  任瑶瑶远远看着娘亲在灶台间忙碌,就带了弟妹找了个避风的窗下坐了,歇歇脚,也等着娘亲忙完再过去。

  任月月和辉哥儿年纪小,眼见娘亲那里有吃的,恨不得立时跑过去,但是大姊好像比有病之前厉害很多,他们也不敢反抗,只能抱着咕咕响的肚子,嗅着包谷粥的香气忍饿了。

  任瑶瑶也是心疼这两个孩子,正盘算着给他们讲个故事分散一下注意力的时候,就听见窗里一声脆响,接着有人抱怨道——

  「这帐目也太过难算,大好春日本该出去赏花饮酒,如何就耗在这等铜臭之事上了。」

  任瑶瑶眼珠儿转了转,大着胆子起身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原来窗边有张木桌,桌上放了两本帐册,还有纸墨笔砚和茶壶点心,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正在皱眉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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