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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她一听,惊得差点失手捏女儿一把。

  「娘,你小声点,吓着我了。」她拍拍小胸脯佯惊,嫌弃她娘大惊小怪,一点点小钱而已,看看她娘依然瞪大眼,难以置信,她让双喜把钱匣子摆到妆台上,自己亲手打开。

  「你哪来的银子?」沈芸娘抚着狂跳不已的心口,难以置信的望着面额不等的银票和银锭子。

  「压岁钱呀!」一孕傻三年,娘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大概要笨十二年,当女儿的她就要辛苦地耐心解释。



  「压……压岁钱?」有那么多吗?她才五岁。

  「爹和叔叔伯伯们每年给我十两压岁钱,一年五十两,五年是两百五十两,祖父……嘻嘻,他叫我不要说,他给我一百两喔!五年就有五百两。我一个月月银二十两,存五年一千两百两,你看我还有亲哥哥、堂哥,以及我十根手指头数不清的族亲,他们一个给我几两银子我就有很多钱了,我都用不完……」其实她也用不到多少银子,吃、穿、用都走公中,而且跟大人出府也是大人出银子,她只管吃,一毛钱也不用出。

  不过她也不是故意要把拿到的银子存起来,只是习惯一拿到手就转手拿给身后的丫头收着,她自个儿也不晓得自己的私房钱有多少,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一数,还不知道她装钱的铜匣子都快满出来了。

  听着女儿扳着手指头数,惊愕不已的沈芸娘忍不住笑出声,「别白费心了,你银子再多也买不了庄子。」

  这丫头,被太多人宠着了,再过几年,她都要成三房手中银子最多的人,说不定连她爹都得涎着脸跟她借钱。

  「为什么?」她很不服气的噘嘴。



  「因为未分家前,各房子弟不允许有私产,除了媳妇们的嫁妆外,爷儿们的开销一律交由公中,名下不得有房产置田。」她丈夫只是一名正六品寺丞,年俸还不到五百两,事实上是不够用的,交际应酬和人情往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若无公中支持,只怕银钱上也吃紧得很。

  「如果我一定要买呢?」山不转路转,她就不信没有漏洞可钻。

  「那只好去找你祖父。」沈芸娘笑笑的说着,有几分敷衍意味,不认为向来严谨的家翁会纵容小孙女无法无天。

  「祖父?」两眼倏地放亮的温千染拿起母亲房里一块红豆蒸糕,小口小口像鼠啮般咬着,笑得狡黠。

  第一章 温家众人心头宝(2)

  「三省居」为温赋的书房,意思是三省吾身,不可重蹈覆辙,谨言慎行,忠于朝廷,辅佐帝君,不随波逐流,要有读书人的风骨和气节。

  也就是为了这个气节,一甲第五名本该进翰林院的温浩斐因要避嫌,去了大理寺,由寺丞做起。

  本来刑部有正六品的主事空缺,皇上也有意通融,毕竟温浩斐曾是皇上当太子时的伴读,加上当年是温家父子俩全力相挺才荣登大位,双方交情不言而喻。

  可是那位刑部尚书嘛!非常不巧的和温家人有点小过节,当年尚书大人想把嫡次女说给正在备考的温浩斐,温浩斐一句「贵府千金太娇气,养不起」,拒了。

  拒婚就拒婚,官大还愁女儿乏人问津吗?偏偏温浩斐一考完,不等放榜便出外游学了,不到三个月就张罗婚事,娶得还是默默无名的小县官之女,这事把好面子的尚书大人惹毛了,觉得没面子,从此在官场上和姓温的过不去,处处刁难,仗势欺压小辈,因此温浩斐不能去刑部,只好改任大理寺寺丞,避开针锋相对的对头,免得越闹越难看。

  「偷偷摸摸乃鼠辈行径,你探头探脑在干什么?」

  一颗黑色小头颅在半开的门侧忽隐忽现,一下子探头一瞄,一下子又缩脖收颈的,模样十分逗趣,正在练字的温赋早就注意到,中气十足的一喝。

  温赋目光冷然,神色严峻,叫人一见不免心生敬畏,不敢仰视,可是被逮到的小姑娘不怕他的冷脸,咚咚咚地跑上前,捉住他宝贝的长髯,笑脸甜如蜜。

  三省居也是温赋平日处理公事的处所,他的儿子、孙子们未经允许不得擅入,多年来能进入三省居的儿孙并不多,通常是做了错事才来领罚。

  而温千染是唯一的例外。

  一开始她也是被禁止的,只是越禁止她越要做,不是趁人没注意溜进去,便是爬窗户,然后在案桌上乱涂乱画,还堂而皇之的落下署名,直接用行动挑战祖父的权威。

  拿她没辙的温大学士只好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不然还能怎么办,两、三岁大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打坏了他找谁哭去?

  隔辈亲,隔辈亲,两祖孙就是亲昵得很,偏心偏得众所皆知,温府的人都晓得温千染是温大学士的小心肝,谁要他割舍他跟谁急,连她亲爹对女儿说两句重话也会挨揍。

  「祖父,我想你了,好想好想,比想我的粉蒸牛肉还想你,你感动不?」温千染小手捉着胡子,借力使力的爬上祖父大腿,大剌剌的侧坐,还讨好的咧开嘴直笑。

  「小人。」巧言令色的小丫头,温赋用笔头轻点她额头。

  被骂小人的小人儿不以为然,还得意的点头。「祖父,我就是个小人,你看我个头多小呀!才到你膝盖头而已,我人小,祖父要多疼疼我。」

  「小滑头,祖父还不够疼你吗?年纪小小就敢在我面前耍心机,你胆子不小。」他刻意摆出一张怒容,不苟言笑,冷目如刃的盯视,好似她真犯了大过错,该受重罚。

  温大学士一板起脸来,没有人不害怕的,就连皇上也惧上三分,更遑论他那些子子孙孙,偏偏温千染继续嘻皮笑脸的开玩笑。

  「我是学祖父的,胆子不大怎么当温家人,文人的骨头最硬,打不折、弯不了,我是你的亲孙女呐,当然要胸有丘壑,学你的老奸巨猾,桀桀桀……噢!祖父打人!」

  「什么老奸巨猾,是聪明睿智,还有你的笑声太难听,以后不许这么笑。」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人心口都软成一片了,可是呀,言行有失体统,再宠她也要纠正。

  「奸臣的笑声不都是桀桀桀的冷笑?」戏台上都这般演。

  「你祖父是奸臣?」他瞪大眼,气壮山河地一吼。

  没大没小的温千染笑嘻嘻用两只小手一上一下揉搓祖父脸皮。「祖父,我们要当奸臣,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染染要祖父长命百岁,一直宠着染染。」

  「当奸臣没有好下场,会遗臭万年。」温大学士很用心的教导小孙女,要打消她的「奸臣论」。

  温千染装作很谨慎,靠着祖父耳朵细声说:「我们不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奸臣,悄悄的做奸臣不就成了。」

  闻言,他大笑,只觉得小孙女的童言童语很有趣。「不行,做人要有原则。」

  「祖父,原则也可以因时因地而变,不必墨守成规,譬如儿孙不得置私产一事,太古板了,不合理、不合理……」她红通通的小嘴嚷着不合理,小脑袋瓜子直摇。

  目光一闪的温赋将孙女抱高,让她坐在案桌上,与她眼对眼。「小滑头,你在打什么主意?」

  这丫头简直是成了精的狐狸,年纪不大却十分狡猾,若是身为男子,一日进入官场必是她口中的「奸臣」,坏事干尽还不被人逮住,披着伪善的外皮传扬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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