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久不见的家人来了,又带来许多他平日喜欢的零嘴点心,还有孩子心性的他一脸的欢天喜地,他身量颇高,浓眉大眼的,和宣景煜长得极为相似,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是亲兄弟。
夏依宁从未见过如此开朗的宣景扬,前世她随着夏依嬛进入宣家时,宣景扬就已经伤重卧床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下床,等到他能拄着拐杖行走时,也不束发,总是黑着一张脸,面色萎靡,身形十分削瘦,脾气又古怪得吓人,摔碗砸杯和打骂下人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在府里远远见到他,她都会急匆匆的连忙跑开,深怕和他对到眼,遭受无妄之灾,而其它下人也和她差不多,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可是看看此刻的他,笑得如同阳光一般灿烂,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模样,在没有出事之前,原来他是这样的啊!
想到这样美好的少年,前世失了一臂一足,复又惨死乱创之下无人收尸,她的心不由得紧紧一揪,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幸好来得及,幸好他还好端端的,今曰他们有备而来,绝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是你大嫂说要来看看你。」宣景煜笑着说道:「还不快向你大嫂问声好。」
宣景扬一下子窜到夏依宁跟前,郑重的给她施了个大礼。「景扬见过嫂嫂!给嫂嫂问声好!」
夏依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除了一个翡翠扇坠,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寿山石印章石料,她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终只是温柔地叮嘱道:「在书院里读书很辛苦吧?千万要保重身子,不要累坏了。」
宣景扬微微一怔,只觉得眼前这初次见面的大嫂,眼神莫名的温柔,好似他娘,紧接着他回过神来,灿然一笑。「一点儿也不辛苦,我是能偷懒便偷懒,只有先生被我气着的分儿,没有我辛苦的分儿。」
所有人都笑了,宣静霞自然是疼爱这个弟弟的,宣景扬长得比她高了,她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头。「就你聪明,懂得偷懒,旁人都笨,都不懂得偷懒是吧?」
宣景扬嘻皮笑脸地道:「大姊要揉也揉大力点,两日没洗头了,我头痒呢!」
众人又笑了,只有夏依宁神不守舍,想着山虎何时会出现,又想着要让宣景扬同他们一起下山,再请韩意希来做他的夫子,可他打从八岁就在这梨山书院读书了,她要拿什么理由让他回家呢?
第八章 黎山险化夷(2)
她正在苦思,那厢,宣静霞已打开几层斗柜在看宣景扬的日常衣物了,陆氏让她带了几身新制的衣物给宣景扬,她正让绿柳从箱笼里拿出来放进斗柜里。
宣静霞微微蹙眉道:「杨弟,你的衣物莫再用此种薰香了,外祖父说这薰香叫夜来香,举凡野兽都爱这种味道,我怕你出去会吸引野兽靠近,你又未曾习武,还是当心点。」
宣景扬笑了笑。「大姊多虑了,梨山向来只有花香,哪来野兽?」
夏依宁一凛,难道这就是山虎独独叼走宣景扬的原因?她连忙问道:「扬弟,这薰香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宣景扬不敢像对自己大姊般的顶嘴,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嫂嫂,是一个同窗相赠,说他府上是做香料买卖的,这种薰香最为昂贵,大越人最喜欢买,送了我许多,我也没用处,这里洒扫做事的小厮挺热心的,说要替我薰衣服,我就打赏他几文钱让他薰了。」
夏依宁心里一沉,不用说,他那同窗和那小厮肯定被千允怀的人收买了,所以山虎闯进了书院之后,能够凭香气认出了宣景扬的学舍,把他叼走,真是好歹毒的计谋啊!
她忙又义正辞严地道:「扬弟,你大姊说的不错,这夜来香确实会吸引野兽,不只如此,久闻还会神思昏沉,终日发困,我在娘家时,便曾听闻过有人因这香味吸引了狼,被狼给咬死之事。」
宣景煜微微皱起眉头。「既是如此,往后衣物莫再薰香了。」
宣景扬抓抓头。「明白了,我也不知道这么可怕才会薰的。」
夏依宁心里急,光是往后不再薰香不够,眼下要把薰香过的衣物和那些未动过的薰香都丢掉才行,连同他身上穿的,也要设法让他脱下换掉,可她这个大嫂才做了几日,又怎么好开口呢?
就在这时,宣静霞一本正经地道:「娘给你做了几身衣服,你去换下来,绿柳,把小少爷衣物里薰香过的拣出来,连同那些未拆封的薰香全部拿出去,让宣恭拿去烧了,跟他说,烧的地点离书院越远越好。」
夏依宁心里一喜,这不就正是她想说的吗?
宣静宸瞪圆了眼。「大姊,这样会不会太小题大作啦?」
夏依宁怕功败垂成,跟着附和道:「静宸,你有所不知,山里有毒蛇,若是也受那夜来香吸引来就不好了,静霞的做法稳妥些。」
宣静宸一脸讶异。「既然嫂嫂这么说,我自然是信嫂嫂了,扬弟你快快照做!」
见三个女人齐齐看着自己,宣景扬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去把衣裳换了。
宣静霞又吩咐绿柳把宣景扬的房间擦拭一遍,夏依宁见了更是放心不少。
书舍还有空房,一行人便借住了下来,韩老爹直笑道他打从出生还没住这么雅致清幽的地方,宣恭使了银子打点,厨娘给他们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男人们原是想喝点小酒暖暖身子的,但书院里并无藏酒,只得作罢。
夜里,夏依宁翻来翻去睡不着,她猜想铁面留了人,特意将山虎引过来,那山虎不可能藏在山里太久,也怕夜长梦多,肯定是今夜便会行事。
身为枕边人,宣景煜自然察觉到了怀里的人儿辗转反侧。「怎么了?是不是换了地方不习惯?」
他翻身支起身子俯视她,纱帐里透进些微烛火,就见她乌发散在枕畔上,澄澈的眼眸正深深凝视着他,羽睫因他忽然起身看着她而微微颤动,令他感觉到一阵满足,这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夏依宁原就心思沉重,他又突然支起身来看着她,她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她不想装睡,也不想他睡着,便道:「我……有些饿了。」
宣景煜笑了。「原来如此,饿着肚子,确实难以入眠。」
房里设了薰炉,颇为暖和,他起身,撩开帐子下了榻,连鞋也没套,只披了外衣便去吩咐守门的雪阶让随行粗使婆子去厨房做些面食,转身时便见夏依宁怔怔地望着自己。
他走回床边,微微一笑,间道:「不习惯见我这模样吗?」
她的脸庞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红,轻轻点了头。「嗯……真好看。」
未束发的他另有一番俊雅,烛光映照下,面容更加出色,好看得叫她几乎透不过气。
她忽然觉得眼眶一阵发热,怕他发觉,她微微垂阵。
她无法衡量出自己对他的爱慕有多深,但若要她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换他的长寿,她义无反顾。
宣景煜定定的凝视着她,轻抚着她的长发,轻柔地道:「宁儿,你可知道,你这模样又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管不住自己了。」
他在床没坐了下来,将她抱到怀里,低头压了下去,含住她的唇瓣,汲取她嘴里的香甜滋味。
「这里不行……」她急道,可她的话语瞬间落在他的唇里,承受着他浓烈的吻,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推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