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跑了过来,张大嘴巴吃了一片橘子后,伸手也剥了一片,“曾祖母,襄儿也喂您吃。”
老太太啊的张大嘴巴,让曾孙喂了,笑得眼睛都眯不见,“好好好,真乖,大孙媳妇,你真好,给我们齐家生了这么可爱的孩子,过来过来,奶奶赏你个玉镯,戴着保平安。”
柳氏喜孜孜地过去接过镯子,“谢谢祖母。”
跟孩子分开住虽然舍不得,但孩子在祖父祖母那里是以“当家人”在培养的,再不舍也舍了,看,曾祖母都糊涂成这样,还是很疼爱襄哥儿呢,还有,二弟妹孟翠栩前几天送来的东西可好了,说是托酒楼常出海的熟客人带来的,那布匹薄如蝉翼,等夏天到了用来裁襄哥儿跟镇哥儿的衣裳,这两个孩子随爹,怕热得很,有了这薄布做夏衫倒是可以凉快些。
嫁入齐家后连生两子,现在又怀孕了,日子过得真的很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次她说想看帐本,婆婆要她开始学《孙子算经》,唉,那真是太难了,她干么去算一只笼子里有几只雉,几只兔,数一数不就好了,还有,孙子怎么不出个懒经,出什么算经啊,累死她了。
见齐老太太吃了一个橘子,打了呵欠,齐老爷连忙说:“娘,您累了,不如先回房歇着吧,儿子来守岁就好,奶娘们也把少爷小姐抱去睡觉吧。”
齐老太太点点头,“好。”
奶娘们一个一个带着孩子离开,柯嬷嬷扶着齐老太太出了大厅,往萱茂院去了。
齐太太见两个媳妇也都微有倦意,便道:“大媳妇,三媳妇,你们都怀着身孕,也去休息吧。”
“是。”许氏也不推辞,“媳妇儿怀孕后一个人睡不好,还请公婆允许桁山跟媳妇一起退下。”
齐太太跟齐老爷互看一眼,前者道:“知道了,去吧。”
柳氏一见,这三房好诈,这是不想守岁这苦差了是吧,好,她也来,“回禀爹娘,媳妇也跟三弟妹一样,怀孕后一个人睡不好,还请爹娘允许桁宜一起退下。”
齐太太无奈,总不能让老三退了却不让老大退,便点点头。
齐桁宜一听逃过苦差,喜上眉梢,“爹娘,那孩儿先去睡了,你们也别太辛苦。”
大厅里很快只剩下齐老爷,齐太太,以及孟翠栩。
眼见两个老人家神色不佳,她连忙让下人把桌子收干净,换上浓茶——两个年轻一辈的男人都去睡了,今天肯定是他们两老跟她这妇道人家负责守岁到天亮。
齐太太喝了一杯茶,苦笑说:“我嫁入齐家,连生二子一女,还以为好日子就来了,没想到最出色的桁尔沉江,桁宜又不争气,桁山娶了媳妇后,什么都听媳妇的,真是,唉……二媳妇你看看,哪户人家明明有儿子,却让老人家守岁?还叫我们别太辛苦,那你倒是自己来啊。”
“婆婆吃点苹果糖,别气了,这是媳妇托了熟客去显州买回来的,那里的苹果又大又甜,做出来的糖也特别香,您尝尝。”
齐太太虽然生气,但也不忍心拂逆二媳妇的好意,毕竟她可是现在晚辈中唯一留下来陪守岁的,别的不说,心意至少到了。
于是她伸手拿起一颗琥珀似的苹果糖放入嘴巴,一入口,便感觉到苹果的甜香,比吃鲜果更浓郁,心情一下好了起来,“这糖倒真的不错,你居然知道我的口味。”
孟翠栩微笑,“跟沈嬷嬷打听过了。”
这糖其实是齐桁尔买的,儿子买给母亲,哪会买不准,那车礼物中真的人人有分,她统一来源都是“酒楼的熟客帮忙买的”。
三人吃着点心,聊些生意上的事,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几个奶娘纷纷遣人来报,少爷跟小姐睡下了。
听到孙子孙女的消息,两老人家脸色稍霁,齐太太道:“还好家里孩子多,也长得快,不然真要被那两兄弟气死。”
“婆婆多想想襄哥儿聪明,镇哥儿活泼,就不会那么气了。”
齐太太果然笑了出来,“就你会说,襄哥儿真的是有前途的,学什么都快,重点是他不会坐不住,才三岁多,一学两个时辰,真的不容易,镇哥儿嘛,看着哥哥学就要学,虽然是凑热闹,但也不是坏事,我就盼这两兄弟好好长大,把齐家扶持起来。”
“两位哥儿肯定不会辜负婆婆期望的。”
“但我又担心了,我孙子这么优秀,将来哪家的闺女配得上,万一娶进蠢钝的,那可怎么办。”
孟翠栩想起齐桁尔的交代,大着胆子问:“媳妇大胆,婆婆的娘家兄弟姊妹,可有没落的?”
“好过的不多,大部分撑着面子,少部分是真的连面子都不要了,你问这做什么?”
“婆婆可从擦着面子跟面子都不要的亲戚中找出四五岁的女孩,挑聪明些,直接带回怡然园,由婆婆亲自教导,将来长大就给襄哥儿当正妻,知根知底,不怕委屈襄哥儿。”
齐太太皱眉,“襄哥儿的正妻我想挑个门当户对的。”
孟翠栩委婉提醒她,“大嫂也是门当户对。”但脑子却不好。
齐太太心想也是,她两个家世好的媳妇在大年夜都带着丈夫跑了,只顾着自己想休息,留下两老守岁。
柳氏很能生,但却没有当太太的智慧,整天只想着把齐家的银子搬回娘家,还以为人家都看不出来,二媳妇没说错,门当户对又怎么样了?三媳妇门户还高呢,户部许大人的女儿,结果呢,为了两盘菜跟她闹得不可开交,许太太还上门给这庶女争面子,她都快烦死了,后来是二媳妇主动说霞蔚院恢复成六个菜,许氏这才消停。
看看,门当户对的媳妇很笨,门户更高的媳妇很贪,反而是这个门户很低的旁支女最像话。
门户比不上有福,还是该给襄哥儿娶个福妻才是。
她的姨甥女跟舅甥女很多,能进入齐家让她扶养,只怕那些兄弟姊妹都求之不得,她可以找个名目让她们都把孩子带来,再让几个嬷嬷分头测试孩子,看定性,看聪慧,等以后长大,聪明的那个当正妻,另一个当平妻,到时候让二媳妇把生意帐本交还给襄哥儿,自己把掌家钥匙交给孙媳妇,这样齐家就算稳了。
唉,老天保佑,还好襄哥儿是个聪明的,万一襄哥儿也跟桁宜一样笨,他们齐家真的要完蛋。
齐太太的眉头聚拢又松开,松开又聚拢,然后对齐老爷说:“老爷,我瞧二媳妇这主意好像还行,没落归没落,但好歹有个出身,我们儿子辈不行,孙子辈可不能出一点错。”
齐老爷点点头,“就依你的意思吧。”
想起要给孙子挑媳妇,齐太太的脸色总算好过一些,“那等谷雨时我便借口喝春酒,把有孩子的亲戚都邀来府上,我们一起挑挑,选出个聪明娃给襄哥儿。”
城南,宋宅。
过年对齐桁尔来说是特别难过的一天,为了不要触景伤情,城南宋家从不过节日,年节来临,照例,看看书,弹弹琴,把时间打发过去,地龙烧得暖呼呼,屋子却静悄悄,只有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格扇传来敲门声,“绯儿姊姊。”小丫头的声音。
在旁边服侍的绯儿立刻走到门前,拉开格扇。
那丫头一福,“有个自称金嬷嬷的人过来求见爷,她有孟大爷的亲笔纸条,所以门房没拦。”
齐桁尔听到声音,喊着,“带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