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出面上红霞阁找人,今日在普陀寺又遇上赵妍几个,看来不是巧合,这后头必然也有魏氏的手笔。
“二郎君的身子真不成吗?”赵嫣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他或许瘦弱了些,脸色苍白了些,但也不至于是大限之期将至之人。
“这事儿不好说。”
赵嫣看着叶齐云意味不明的笑,也不知是车厢太闷,还是心中烦躁,整个人觉得不舒坦起来。
突然很想嘴巴里咬点什么,她紧张时想吃东西放松,生气时更想吃东西泄愤。
她拿出荷包,在叶齐云一脸“你又要吃”的无奈表情下,倒出里头的栗子,用力的剥开来,狠狠的继续吃……
“小姐,有人想见你。”
赵嫣挑了下眉,“谁?”
“是赵家的人,除了之前在普陀寺遇上的那位嬷嬷,还有一位夫人,一身富贵。”
难道是魏氏来了?!赵妍果然是魏氏心尖尖上的人,竟让魏氏亲自来见她这个贱妾所生的死丫头。
“人在何处?”
“在竹字间。”
红霞阁的雅间分了三六九等,梅字号是正对戏台中间的二楼雅间,价位自是最高,然后是两旁的兰与竹,这些雅间价高,不先预订还订不到,看来魏氏盘算着要来寻她,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小姐,赵家的人寻来,可要知会嬷嬷或三爷?”
康嬷嬷最近身子好些,已能下地走动,但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所以还是要好好养着,不能太过劳累,赵嫣并不想去惊扰了她,至于叶齐云——他既不想插手永安侯府的事,她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她的盘算。
“既是找我,就不要告诉他们了。”正好今日她也想看戏,进雅间舒服的看也挺好。
赵嫣迳自越过大堂,登上阶梯,推开了竹字间的门。
竹字间的大小能坐进六、七个人也不显拥挤,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虽比不得权贵之家来得精细,却独有一股古朴的味道。
赵嫣进了雅间,看也不看里头的人,先扫了桌上一眼,就见上头摆了壶茶和一盘花瓜子、白糖糕,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她不由嫌弃的嘴一撇,这也太小气,都来看戏了,就叫上这么点东西。
魏氏面上没有掩饰对赵嫣的憎恶,在她的眼中,赵嫣的亲娘不知羞耻的勾引了她的夫君,在她有身孕之时,将人迎进门,从此之后,她夫君眼中只有新人,最后她索性动了念头,将人给除了。
众人皆以为那贱人是难产而亡,实际是她下药让她早产,才会让她没闯过这关,她死了,她以为自己终究赢了,却没料到贱人死了,夫君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样子,弄得自个儿也命丧黄泉,她落得只得一个闺女,年纪轻轻便守寡的下场,痛不欲生。
所以她看赵嫣极不顺眼,这丫头的存在就像根刺,始终扎在她的心窝里。
“不过转眼之间,小四已经长了这么大。”
看着名义上的母亲,除了不喜外,赵嫣着实没有太多旁的感觉,她大剌剌的坐了下来,迳自拿了片白糖糕塞进嘴里。
她的没规矩令魏氏的眉头微皱了下,心中的不喜更深,果然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明人不说暗语,”赵嫣不在乎魏氏如何看待自己,直接了当的说:“找我何事?”魏氏忍着气,“你离府多年,也该是时候回去,妍儿应该也跟你说了,在普陀寺你的放肆我便不与你计较,我已经安排好了,对外便说你这几年是因身子孱弱,所以养在深闺,鲜少见人。这次回府后,就乖乖的听从安排,准备嫁人。”
赵嫣将白糖糕给吞下肚子里,笑着看魏氏一脸高傲,“你凭什么跟我计较,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赵嫣问得魏氏微愣,但她随即一哼,“我亲自来接你,算是给了你颜面,别不知好歹,你该知道这门亲事若能成,是你占了便宜。”
“说得好听,这门亲事真这么好,以母亲对我的“疼爱”,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吧?”赵嫣没两三口就把白糖糕给吃完,知道魏氏的私房不少,竟小气到上了红霞阁还舍不得多上点茶点。
底下的锣鼓声响起,她看了过去,戏已开锣,“说穿了,你不过是舍不得赵妍最终可能落得跟你一样的境地,所以才会想起了可有可无的我,所以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慈母样,好像事事为我着想,恶心了自己,也恶心了我。”
被戳中痛处,魏氏的表情更难看,“你既然知道,就乖乖的回去替了妍儿。”
“母亲,”赵嫣看着底下的戏,看也没看魏氏一眼,口气轻飘飘的,“你糊涂了,一一郎虽体弱,入不了你的眼,但他背后的可是永安侯府,你就不怕你今日李代桃僵,让永安侯府得知,连累了赵家一门?”
魏氏既然敢动了这脑筋,自然就已经无所畏惧——她因为有个富贵娘家,在如今日薄西山的赵府过着如鱼得水的日子,顺风顺水的过得久了,也忘了分寸,眼高过顶,自以为能依靠着娘家,无所不能。
“什么连不连累的,还不都是赵家的姑娘。”
赵嫣淡然的扫了她一眼,道:“母亲,你这般盘算,不知道大伯母可知晓?”
提到赵府的当家主母,魏氏一哼,她压根不在乎嫂子田氏的想法,在她看来,这女人就是个毒妇,竟打着主意让她的好闺女嫁给个病秧子,意图傍上永安侯府来换取赵家富贵日子能延续下去。
“看来大伯母是被蒙在了鼓里。”赵嫣眨了下眼,一张圆脸似笑非笑,“你后头纵使有娘家得以依靠,但赵府可不是你一个二房媳妇能做主的,若今日母亲这番话传出去,母亲也免不了被责罚的下场。”
魏氏高傲的神情扭曲了下,有些事她敢暗地里做,却绝对见不得光,“你在威胁我?”
“威胁不敢,只是给母亲提个醒。”
“哼,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做,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赵嫣收回了看向戏台的视线,“看母亲的样子是胸有成竹,不知心中盘算为何?”
“你的名声横竖已败坏,只要再用点手段,逼得二郎不得不认下你,娶你为妻便好,反正当年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为了攀高枝,推了二郎君入水,自己也跳了下去,如今若再做一次,也不会令旁人太多误会。”
赵嫣几乎被气笑了,伸手拿了把花瓜子嗑着,瓜子仁塞进嘴里,借着这个动作,平静自己的思绪。
想她这辈子背的黑锅也算不少,背着背着虽然也挺习惯的,但不代表她心头乐意。
没料到魏氏想到让她代嫁,又不想连累赵府、自己和宝贝闺女,想到的法子是再坏一次她的名声,而若真照她所言去做,她名声毁了不说,这天气渐凉,明知楼子棠的身子不好,也不怕这样会害得他受寒得病。
魏氏耳里听着赵嫣狠嗑着瓜子的声音,脸上掩不去的烦躁,就连多留一会儿都觉得嫌弃,“总之这几日收拾好,下个月十日我便派人来接。”
赵嫣将手中的瓜子给嗑完,又慢条斯理的将茶给饮尽,扫了桌上一眼,点心都被她吃完了,底下传来一阵喝采声,她转头望向戏台,她喜欢看戏,戏里演着好人被奸人所害,但最后终老天有眼,好人得以出头,坏人得到报应,让人有了希望又大快人心,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