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长说得有道理。」巍笑吟吟的点头,牵起他的小手。「那咱们便回吧。」
他俩转身就走,下一瞬身后爆开了一大波惊惶哭号哀求声——
「不!大人饶命,大人救救我们,我们作证,我们一定作证!」
巍对小丘子眨了眨眼——呦,小道长也挺有天分的嘛,考不考虑改个行呀?
正所谓,加入暗卫,报效国家。暗卫,是您最好的选择!
第11章(2)
常峥玥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落入渐渐收拢束紧的天罗地网……
她在养伤之际,尤庆幸自己出手快,把所有事儿全推到了严家头上,可万万没想到半个月后,却收到原拘押进大牢的严家家主和严大郎君被放了出来的消息。
官府对外说法是查明之后,确认违法乱纪私放印子钱之大罪主谋乃严氏,严家家主和严大郎君却自始被蒙在鼓里,与此滔天大罪无涉,但毕竟落了个管束教女不力,致使其重利苛民逼死人命。
因此严家所抄家业商铺尽数充公,只发还了严家主宅一处。
严家经此大祸冲击,严老爷和严夫人当即就倒下了,缠绵病榻不起,严家里里外外奴仆早被遣散一空,如今只剩两名忠心老仆守着,凄凉落魄哪里还有昔日巨富的一丝一毫风光?
严大郎君短短十数日,原本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如今瘦得厉害,朴素简陋的大袍子套在身上空空荡荡,眼神黯淡如灰烬。
他想方设法到处去求告亲友商借银子为父母治病,可是现在的严家早成了众人眼中的屎盆子,谁人敢碰上一碰?
严大郎君伫立在灼灼艳阳下,却觉犹如置身于数九寒冬之中,人情冷暖,今日始知……
就在此时,常老爷却找上了他。
「世伯。」严大郎君神情灰败平静,这些时日来常大娘子的虚言敷衍,到最后的避不见面,早已说明了一切。「您是来退亲的吗?」
常老爷看着面前这憔悴不堪、早没了往日翩翩光华风采的世侄,心里滋味复杂万千,有可怜有愧疚有难堪,也有一丝心惊胆战的不甘。他吞了口口水,想到陆大娘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还是硬了硬心,挤出慈蔼的笑容道:「好贤婿,你这可冤枉世伯了。」
严大郎君一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有些傻了。
「严家不幸遭此横祸,世伯虽然是区区商贾,使不上力相帮,可我常家素来重信诺,咱们严常两家婚事照旧。」常老爷深吸了一口气,笑容越发慈和。
「你阿父阿娘,说不定被这喜事儿冲上一冲也就好了,不知贤婿意下如何?」
「世伯……不,岳父,谢谢您,谢谢您……」严大郎君泪水再也止不住,起身重新跪下,伏地叩首向常老爷行了个跪拜敬礼。「岳父此番雪中送炭相救大恩,小婿铭记终生,这辈子永不负阿玥……待他日重整家业,定当重重厚报岳父天大恩德。」
「好说好说。」常老爷有种说不出的心虚,总算良心未泯,在搀扶起严大郎君的当儿,迟疑地安慰了句:「以后都会好的,只要你们夫妻俩能好好过日子,我也就安心了。」
「多谢岳父……」严大郎君哽咽。
常老爷回到常家后,却迟迟不敢踏进长女的院子里,他几番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向陆大娘子求救。
陆大娘子眸底难掩一丝鄙夷地看着这容貌清俊儒雅如昔,却懦弱没肩膀的初恋情郎,若不是现下自己也没了别条更好的出路,而且也不敢有别的出路,她早后悔为何下半辈子要跟这样一个男人绑在一块儿了?
「老爷,这事儿不难办。」她面上温柔甜笑道,「反正咱们已过了三书六礼,便把婚期提前,我看三日后就是黄历上的吉日,我早些嫁入常家,也好早些成为您的臂膀,打理起后院『家事』来。」
常老爷惊喜不已,满满欣慰地轻拍她的手。「好,好,老夫就知道娘子向来是心疼我的,那便这么办吧,有了你这个嫡母后,阿玥出嫁也风光好看些。」
「可不是吗?」
自豻宗师插手之后,常峥玥对于常家早已失了掌控,这等大事竟被瞒得密不透风,等到常家的花轿和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地迎进了新主母,她还在临县巡视田庄……
待她前脚一踏入府中,后脚立刻被不知哪儿涌上来的一群陌生仆妇压制住,不由分说强灌了一碗汤下肚,身子已然软瘫无力得不似自己的,下一刻,又被强迫描绘喜气妆容换上大红嫁衣——
「贱人尔敢?」她软软歪倒着身子,被架推进了大红花轿,惊骇莫名气急败坏,脸色都气得青白了,偏偏尖叫怒斥质问声都低微如呓语。「阿父……你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常老爷不敢迎视女儿暴怒敌恨的眼神,背脊一寒,倒退了一步,心虚道:「乖儿,阿父这、这也是为你好,你自小就喜欢严大郎君,和他订亲多年,也该有个好结果。严家现下虽然看着落难了,但夫妻俩只要彼此疼惜,自然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而且……而且……」
「而且你阿父和我怎么舍得叫你吃苦?你的嫁奁不说十里红妆,可也有足足五十六抬,比一个五品官员嫁女还丰厚隆重多多了。」簪金佩玉,一身主母绣花红袍的陆大娘子笑咪咪地补充道,对常峥玥怒睁瞪圆的血红目光恍若不觉,「你放心,严大郎君是个好性儿的,又疼人,以后你俩必定会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贱妇!」常峥玥恨不能暴起扑过去掐死这个该杀的下贱寡妇,气恨得美丽的脸庞扭曲如鬼怪。「你竟敢这样对我?我要杀了你——」
「老爷,妾身好怕呀!」陆大娘子装作胆战哆嗦,偎躲到了常老爷身后,泪汪汪地道:「咱们女儿这是怨我这个嫡母呢,可怜我为我儿这片心,还私下给她添妆、加重了三分……」
常老爷虽然自知对长女理亏,但是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自己给她准备了厚厚的嫁奁好傍身,严家大郎君又是她自己从小就恋慕喜欢的,她如果再不知足,还要怪罪到父母头上来,也就太不懂事了。
思及此,常老爷的心虚也消散了大半,越发有底气起来。「好了好了,阿父知道你是恼阿父和你母亲没有事先告诉你婚期,让你措手不及,但毕竟严家两老病重,你此番嫁进去冲喜,可得了极好的名声呢,现在外头谁人不称赞咱们常家有情有义,夸你是个温善敦厚贤慧的好媳妇儿?说不定日后还能得朝廷封赏为贤妇……」
「阿父,你疯了!你竟然、竟然要把我嫁进严家那个再也翻不了身的泥潭子?你还是我亲爹吗?」
常老爷一噎。
「你阿父若不是为了保全你的名誉,又何必白白添了嫁奁让你带到严家去,好让你跟女婿借此养儿育女重振家声呢?」陆大娘子叹息连连。「你呀,也太伤你阿父的心了。」
「你这贱人毒妇,我们父女俩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常峥玥气恨得目皆欲裂。
常老爷见她面容狰狞如野兽,字字辱骂,不禁也有些冷了心肠。「罢了罢了,为父已仁至义尽,你不能领会阿父的一片苦心,只盼你将来自个儿好自为之罢了。来人,吉时已到,送大娘子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