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哪里就需要你出面作证了呢?」常峨嵋疼爱温柔地摸了摸他气得鼓膨膨的小脸。「你呀,得对宗师和姊姊有信心啊!」
「小道知道宗师不是寻常人,但是小道也想为死去的阿父和阿娘做点什么……」小丘子眼眶又红了,哽咽道。
他永远忘不了阿父阿娘被活生生打得背脊骨碎肉烂鲜血溢流,阿娘死前还哀哀恳求着那些畜生饶过他一命,可那些没心肝的畜生居然还灌了阿父和阿娘哑药。
叫他们……临死也再叫唤不出声来。
「姊姊知道,姊姊都知道的。」她紧紧地抱着颤抖的小丘子,鼻头一酸,低声道:「可小丘子已经做得很好了,你阿父阿娘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好好的,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宗师和姊姊来,好吗?」
「二娘子姊姊,我好想我阿父和阿娘啊,呜呜呜呜……」小丘子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彷佛想把憋了这么多年的痛和泪一并宣泄出来。
不远处,豻满眼怜惜心疼地看着这对「姊弟」,胸口闷闷揪痛得厉害,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缓步上前,一把将他俩揽入怀中。
「宗师?」
「豻……郎?」
看着两张泪痕斑斑小脸同时望着自己,他又是不舍又是想笑,剑眉一轩。
「想不想痛打一记落水狗?」
「什么?」他俩又同时睁大了眼。
「我要!」终是常峨嵋反应得快,眼儿亮了起来,激动地道。
「小道也去!」小丘子也蹦跶得半尺高。
「巍。」他拍拍小丘子的头,唤了一声。
巍凭空出现,抱拳道:「属下在。」
常峨嵋和小丘子打从住进别院后,从最初动不动就受惊一下,到如今也多多少少习惯了这些神出鬼没、高深莫测飞来飞去的暗卫大人。
「你带小丘子去十里亭『救人』。」
「诺!」巍慨然应声,对小丘子眨了眨眼。「小道长,咱们看热闹去?」
「谢谢巍大人。」小丘子难掩一丝崇拜地望着巍,然后就被拎着「飞」走了。
常峨嵋好不羡慕地看着小丘子被巍带着也「高来高去」,回过头来拉着豻的大袖央求道:「我也想那样。」
「今儿晒,只有巍那傻子才顶着艳阳在外头纵跳。」他对她笑得尽是宠溺,「等改日寻个清凉的夜,我带你上皇宫屋脊看京城夜景,好吗?」
「好……」她都迷得晕陶陶痴了。
「马车已在外头,里头有你最喜欢的桂花酥、莲蓉糕、胭脂鸭脯、糟鱼香片……我还命人煮了壶上贡的雨前云雾,你前儿喝过不是极喜欢吗?我到君上御前,把今年的份儿都要来了,足足有二斤,够你喝的了。」他笑吟吟道。
常峨嵋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忙摇头道:「别呀,你还是把这么珍贵的贡茶还给君上吧,我喝什么都好喝,那么稀罕的好茶给我是糟蹋了。」
而且她怎么都不愿他为了自己,惹得君上不快,她不能为他锦上添花,可起码不能带累了他。
「呃……」豻嘴角微抽,想起自己向君上求茶时,君上不但不恼,反而还不怀好意地勾着他肩头,说了一句——
全都给你了,不过这茶最好喝就是相濡以沫,你知道孤平时和皇后嘿嘿嘿……
饶是豻脸皮厚心如钢,还是忍不住瞬间红透了面,满心敬佩。
君上真是……高啊!
「豻郎,你热呀?」常峨嵋满眼好奇,好生自然地替他擦汗。
「待会儿咱们上马车后,就亲自试试这雨前云雾的滋味。」他深邃眸子里有着满满笑意和令人颤抖的火焰。
她没来由吞了口口水,傻乎乎道:「好啊好啊。」
后来,马车是够宽大够舒适够豪华,小食们也格外好吃,但是那雨前云雾……呜,好害羞啊啊啊啊!
第11章(1)
京城里,某个介于贵族与商民区之间的居坊中,气势昂扬的豻揽着娇小的常峨嵋腰肢,下了马车后,伸手敲了两下那扇漆红大门。
「谁呀?」奴仆不耐烦地开了门,在看到豻的当儿不自禁一抖,随即认出了曾经来访过一回的常峨嵋,这才陪笑腆颜地问:「原来是小娘子,您今儿也是来找我们家大娘子的吗?」
「陆大娘子可在?」
「在在在,不过要容小人禀一声——」奴仆后头那句「看我家大娘子见不见你」在对上豻的锐利刀锋目光时,吓得赶紧吞回了肚子里,背弓得更低了。
「有劳两位贵客稍等,小人马上回去请示大娘子。」
须臾后,陆大娘子难掩紧张地亲自为他俩上茶,一举一动仍不脱官家女子优雅教养的手势也不禁有些颤抖。
陆大娘子是聪明人,自从上一遭常二娘子上门来和她谈一笔交易,她本是不当回事儿,可没想到当晚就有两名宗卫大人「到府拜访」。
她这才知道,这常二娘子背后靠山势力庞大,根本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此刻坐在常二娘子身边的高大男子不发一言,修长大手只是托着杯盏好整以暇地把玩着,嘴角似笑非笑的。
陆大娘子虽不晓得面前这气势凛冽慑人的男子身分,可她半点也不敢轻视小觑,心弦绷得更紧,额际后背渐渐渗出了冷汗。
「陆大娘子,」常峨嵋的小手在矮案下方,被豻的大手牢牢握在掌心,是宠溺更是支持,让她心下温暖而安定,微笑直视着对方。「这两日常家的姻亲,严家的事儿,想必你也略有耳闻吧?」
「是,奴家略知一二。」陆大娘子谨慎回答,顿了顿,微带急迫地道:「严家之祸定然会牵连到常家,奴家……实在不愿在此时蹚这淌浑水,几番思前想后,目前唯有二法可行,一是奴家和常家订亲一事罢休,二是常家和严家解除婚约,但不知二娘子您意下如何?」
早在陆大娘子和她做下那笔交易后,就知自己日后抽身不易,可她愿意嫁入常家挤兑常大娘子,夺其掌中权,前提是常家必须得安稳高枕无忧,但眼下危机四起,她又岂会明知前方有火坑,还傻傻往下跳?
「陆大娘子果然阅尽世情,胸有丘壑。」常峨嵋笑了,眸光熠熠,闪动着陆大娘子看不明白的复杂光芒。「不愧是官家女,审时度势的功力远不是寻常女子可及。」
陆大娘子有些恼火,声音冷了三分。「常二娘子,你当初对我威逼利诱,我是应下了这笔交易,可没有理由把我自己也给填进去……」
「我不是那等心狠之人,既然是交易,便是图着双利双赢。」她弯弯眉毛微挑,娇嫩的小脸却有着沉静锋利之色。「损人利己的事儿,我不做,所以只要你依约嫁入常家,我不会坐视你没了好下场的。」
「你如何保证?」陆大娘子脸色不豫,讽刺地轻哼了声。
豻持着杯盏的大手蓦然一顿,凌厉煞气凛凛威压直射而来,无形寒冰内劲微微一吐……
陆大娘子刹那间心脏一缩,痛得彷佛被巨掌捏拧在指间……随时稍稍一用力,就会爆炸碎裂开来。
陆大娘子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勉强挤出话来,「大人饶、饶命……」
他仍然保持着嘴角微勾,只是眸中冷意更深。「她说,你应,没有人准许你有第二种选择。」
「诺……诺……」
「再敢对她不敬,」他目光如冰锋直直钉入陆大娘子心脏。「陆家和你,都不必留了。」
「求大人饶命……奴家、奴家再也不敢了……常二娘子,是我错了,是奴家有眼无珠不知死活,求求您宽宥奴家一回,奴家日后必定听您差遣,刀山火海,绝无二心……」陆大娘子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灵光,转为向常峨嵋苦苦磕头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