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绥南公动不了你一根手指头。」
常峨嵋怔怔地望着他,心头霎时一暖,眸光柔和,眉眼弯弯。「我知道。」
宗师,谢谢您,无论是前世抑或今生。
豻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丝毫不觉耳根儿渐渐地红了,有些傲娇地昂起阳刚好看的下巴来。「我不过是公事公办,不是特地为的你。」
「我知道,但您都是我的大恩人。」她满眼倾慕敬重,轻声道:「大宗师这般好,钟家娇娇这次定然不会舍得不心悦您的。」
他微感头痛,浓眉蹙起。「你口口声声称我为恩人,却是由来无端,而且那个见鬼的钟家娇娇又干我屁……底事了?」
她一怔,睁大娇憨滚圆眼睛,认真无比地再度阐述一遍。「钟家娇娇便是您恋慕心悦之人呀!您前世曾受命伏击反王,没料想身受重伤,后来被无意中路过的太傅之女钟漪捡回家,并从此展开一段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相爱相杀……」
「还来?」他无限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大手曲指想也不想往她头上重重一敲。
「嗷痛痛痛……」她两手抱着脑袋瓜,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疼得嗷嗷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几时说过我是君子了?」他冷笑,哼了声。「再胡乱编派我的清白,把本宗师的终身跟个不知所谓的女子牵扯到一块儿,老子就灭了你!」
什么前世今生这样那样的,要不是看在她这小肥仔儿长得还挺喜气、吃起东西津津有味,让人胃口也莫名其妙跟着好上三分的份儿上,他就治她个妖言惑众之罪,好好扔进大牢里让她跟耗子蹲一窝!
常峨嵋泪汪汪地揉着头,扁着小嘴嘟囔。「明明您前……自己就很爱的呀,又不是我瞎编乱造的,要不您有本事这次别去伏击反王,别又身受重伤,别再让人家钟家娇娇捡回家,最后为了人家要死要活迎风落泪对月吐血的……那才叫爷们呢!」
豻气怔了,半天后迅雷不及掩耳地闪电出手,捧住了她圆润娇嫩奶膘犹存的双颊,不由分说地好一顿胡乱搓揉,惹得常峨嵋啊啊啊吱哇乱叫。
叫你瞎掰,叫你毁我贞操,叫你怀疑老子不爷们!
当天边最后一寸晚霞渐渐没入西山,天青暮色低垂,大街上灯笼逐步燃亮了。
豻高大身形闲庭信步似地踱至隐隐可见常府大门的转角处,忽地顿住了脚步。
「真要再回那个家?」他浓眉斜挑看着她问,「你那个『好』姊姊可不会放过你。」
「谢大宗师关心。」常峨嵋抬起小脸望着他,心下一暖,可眸底决色甚坚。「债还没讨完,何况我不回去,接下来的戏也唱不成了。」
「也不知道你在穷折腾什么?」他嗤了一声,微眯鹰眸。「你要求求我,说不得我心情一好,抬抬手便替你整治了这些人。」
她闻言心底感动万分,也知凭着他的惊人势力,她这些恩仇在他眼中不过小打小闹,可纵然如此,这血债是她该去讨的,又如何能让他代自己去造这份杀业?
「我不是您的属下,又哪来底气和资格求您出手帮我?」她故作打趣地轻快道。
豻倒噎了一口气——还蹬鼻子上脸了?
「随你。」他冷哼一声,傲娇昂首。「还真当本宗师无事干,想理你家闲事儿——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哼,走了!」
她张口想解释,最后还是默默目送他甩袖而去。
唉……
良久后,常峨嵋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欠您更多了。」
她摇摇头,转身就往家门方向迈步走,身后风中却幽幽传来一句话——
「那红珊瑚头面扔了,浸了红花和麝香的玩意儿,就你这呆货才傻乎乎当宝贝,还讨债呢,不把小命填进去就算你上辈子烧高香了!」
她大惊失色,猛然回头——呆呆地望着这个不知何时又回到她身后的高大身影。
豻高冷抱臂,眉眼低垂地注视着她,神情有些严肃又有些不自然,冷哼道:「三日后,如果你还没丢了这条小命,你知道该到哪儿找我。」
她大喜过望,小脸蛋亮了起来。「宗师,你肯收我了?」
「收不收还是俩说。」他明知短短半日,这麝香红花于她身子毁损不大,还是忍不住蹙眉又提醒了一次。「你傻不傻?」
「啊?」
「这副头面还戴上瘾了?」他嫌恶地看着她头上的簪环配饰,大手有点发痒,想火速攫去这些看似名贵实则要命的物什。
常峨嵋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悲哀与嘲弄。「戴着,我那好长姊才能安心呢!」
常峥玥做事向来留有后手,不知不觉,余毒无穷。对这点,她从不怀疑。
他瞪着她,一时真不知她是倔驴还是蠢……
「宗师,还是谢谢您提点我。」她目光温柔崇敬感激地望着他。
豻觉得胸口窒闷得厉害,想抽身就走——既然她自己喜欢找死,他又何必白瞎了这份闲心?
可是在余晖溶溶中,她小巧的身子彷佛淡得随时会消失在逐渐围拢而来的幽暗夜色里,他脚下便怎么也挪移不开。
他玄色大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几个深吸气,还是硬生生转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许多秘事的?」
她吞了口口水,心虚地眼神飘了飘。「什、什么秘事呀?」
「那卷羊皮卷,你如何知道该投递到何处?」他似笑非笑的问,「便是我当真荒谬地相信了你那满口重生的谬论之词,可暗部机密重重,纵然你是重活一遍之人,又自哪儿打探来消息?」
常峨嵋自然知道他的神通广大,也没想过能瞒他多久,老老实实回道:「上辈子您帮我收尸,我的魂魄就跟着您回去了呀,所以多多少少……呃,知道了一点点……」
豻僵住——靠!老子上辈子行善行到撞鬼,还能当刚刚什么都没问过吗?
不过这倒是说得通了。
他不自觉的扶额,顿感额角突突抽痛……滚犊子的,难不成他还真信了她越来越离谱的鬼话?!
见豻脸色不大好看,常峨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亡羊补牢地忙安抚解释道:「您、您别怕,其实也没有跟很久,头七以后我就整个人,呃,是整条魂眼前一黑,接下来人事不知,再睁开眼……便重生了。」
「本宗师是出了名的煞神,还会怕你个倒霉的小衰鬼?」他放下揉鬓边的手,觉得还是十分有必要好好澄清一番,免得有损自己的男儿英雄气概,咬牙哼笑。「我只是在想,那我是不是该亲手杀了你。」
她心一跳,结结巴巴。「为、为什么呀?」
他似真似假地邪邪一笑。「你知道了那么多我朝暗部机密,难道不应该被灭口吗?」
她小脸瞬间一白,心直直往下沉去。「我、我从来没有——」
「三天后,你来说服本宗师为何不该杀你。」豻意味深长挑眉笑了笑,这次真的大袖一挥,瞬间消失在她眼前。
常峨嵋一颗心高高悬起又重重坠下,小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半晌后才总算领略到……
那个,大宗师他,刚刚是在调戏我……吗?
「这……」她双颊滚烫通红,挠挠头干笑。「这怎么可能呢?我这是吃撑了,脑子也给撑坏了吧,哈哈,哈哈。」
他的命中注定是钟家娇娇漪娘,眼中又怎么会再看得见第二个女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