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华管事。」连泰行感激不尽地道。
「你先下去。」
连泰行忙不迭地应声,脚步轻盈得像是边走边跳。
「华逸。」
「嗯?」
「你干脆真的接下大管事好了。」
「……崔颐,当吃货并不丢脸,丢脸的是你当吃货还当得这么理直气壮。」华逸煞有其事地摇头叹气,彷佛光是待在这屋里,他都觉得丢脸。
崔颐瞪着他,深吸口气,正准备趁着四下无人教训他时,就听洪临在外头急声禀报,「二爷,不好了,我们在青宁县的人回报说,柳五姑娘的织造场被人给砸了。」
「人呢?」
「听说只有看守织造场的庄户受了伤。」
华逸诧道:「你派了眼线?」
「我正准备好好大干一场,到我娘子面前邀功。」
「……让你可以糕饼吃到吐?」真是宏愿大志啊。
「华逸——」
华逸不耐地抬手打断他未竟的话。「把连泰行找回来。」
「做什么?」
华逸忍不住叹气了,看他的目光像是看个没救的孩子。
「我去你的,你拿我看待他人的目光看我?」到底知不知道他俩的道行差有多远?他这个前辈是时候好好教导他了。
「连泰行不是管着尹家织造场?柳堇的织造场被砸,势必会影响棉布出货,你这脑袋……」对个没救的人,他舍不得再数落他了。
「好你个华逸,你最好祈祷永远没有再求我的机会。」否则,他会让他知道,得罪前辈比得罪前世情人还可怕。
华逸带着连泰行前往青宁县,一进柳庄,便先遇见时昊敏。
「华爷,你今儿个怎么突然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五姑娘气的很。」时昊敏说时,忍不住小小抱怨着。
华逸无奈摇了摇头,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就没个好货色?
「这位是——」时昊敏似乎也不是真要他解释什么,看着他身旁的清秀男子。
「这位是皇商尹家的商行管事,连管事,这位是柳五姑娘的帐房,姓时。」华逸随意地介绍了下,便问:「柳五姑娘呢?」
「她在里头和几个管事商谈着。」
「因为织造场被砸一事?」
「欸……这消息传开了?」
「可有报官?」
「报是报了,不过想逮到凶手,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如今织造场里的器具全都坏了,采收的棉铃倒还不急,可问题是蚕丝正等着纺绸,就怕会赶不上布庄收货的期限。」时昊敏说着,浓眉不禁皱起。「五姑娘是有所防备的,她原以为对方会下手的是养蚕房,将蚕全都移了地方,就连棉坊都派人守着,可谁知道对方竟然是挑织造场下手。」
「……这儿五姑娘压根没防备?」华逸听完,直觉得有异。
「也不能说没防备,毕竟五姑娘向来是料事如神的,这儿是疏忽了点,但她说今儿个华爷必会上门,倒真是料准了。」
瞪着时昊敏一脸傻笑,华逸不敢相信自己竟被算计了。
她猜测金玉律必定不会死心,哪怕掳不回她,也要杀鸡儆猴吓吓她,而她竟然顺势而为,故意挑选一处让金玉律下手,藉此引得自己前来查探……原来,他的千华是个如此擅于心计的姑娘?
第十二章 柳五陷入险境(1)
「华逸。」
华逸抬眼,就见柳堇冷着眼淡笑着走来,他不禁垂眼苦笑了下。
「五姑娘,这位是尹家织造场的连管事,相信他能帮上不少忙。」华逸简单介绍着,想着要怎么脱身。
柳堇走近先朝连泰行微颔首,随即便勾勾手指,让身后的管事上前。「镇山,跟连管事好生聊聊需要多少纺车和缇花机。」
后头的管事应了声,随即迎向前来,带着连泰行进厅里详谈。
「既然连管事能帮得上忙,我也算是交了差。」瞧她那神情,彷佛早已猜到他会一起将打理尹家织造场的管事给带来……料得可真准。
「交什么差呢?」柳堇笑睇着他。
华逸瞅着她那莫名熟悉的笑,总觉得好像在谁身上见过。「五姑娘,我是奉尹二爷的命令带着连管事来的,正要回去覆命。」
「覆什么命呢?我家十三说,你和尹二爷是旧识,亲如手足,哪里用得到覆命这般卑微的用词。」
华逸不禁想,也许他该走一趟尹府,问问柳芫到底揭了他多少的底,要不她今儿个的眼光瞧来,怎么像是会吃人似的。
「不瞒五姑娘,在下正是在尹府当差的管事。」
「喔,妻儿呢?」
「不在京城。」
「喔?」
她的笑意教他头皮发麻,直觉得这一世的她棘手的紧。
「五姑娘。」
庄子外头传来姑娘家的唤声,华逸下意识地望去,眸色柔了起来,添了几分心疼。那瞬间的眸色变化,并未逃过柳堇的眼。
「净瑜,你爹还在忙着,不如先让昊敏送你回织造场那儿,收拾一些还能使用的器具。」
「可是……」佐净瑜有张白净小脸,脸上有着恬柔笑意,此刻不禁面露为难。
「非常时刻,暂且就先别管男女之防了,好不。」柳堇无奈叹了口气。
「嗯,就先这么着,那就麻烦时帐房了。」
「佐姑娘不用多礼。」
见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柳堇才冷冷开口。「人都巳经走远了,华爷。」
「他俩并不合适。」华逸突道。
柳堇扬起秀眉。「难不成她跟你就合适?」
「五姑娘,在下已娶妻……」
不等华逸将话说完,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拉向自己,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吻上他的唇。
华逸蓦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她竟然亲吻自己,而且——
一旁响起阵阵抽气声,他随即将她推开,余光瞥见厅里的男人们适巧走出,目睹了这一幕。
柳堇笑眯眼,大方地对着众人介绍。「他是我的男人,华逸。」
华逸抽紧下颚,难得地敛去笑意。
抬眼觑了华逸一眼,柳堇不禁垂眼低笑。
都几天了,还能臭着脸不理她。有多久没瞧见他发火了?记得唯一一次见他发火,好像是他误以为范恩吻她时,她忖着笑着,笑意却有些苦涩。
前世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导致他们始终无法相守,可是今生,为何他依旧拒她于千里之外?
如果他不爱她,不要她,她也认了,可明明不是如此,他仍像前世那般,将她推往其他男人身边。
到底为什么?
马车里,坐在柳堇对面的华逸,状似看着车窗外的景致,余光却是偷偷打量着她,瞧她笑着却又沉了眉眼,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想猜。
他只知道她搞砸了一切!
逃妾的身分就已经极难有所婚配,她竟还在众人面前做出如此荒唐举措。
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为何偏偏执着于他?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何他总觉得她似乎是记得所有记忆?
想离她远,点,可偏偏正值多事之秋,他不能不管她,省得她又出了什么诡计却反倒累了自己,就好比当年……要她逃的,她偏是不走!
恼着她,却又气着疏于防备的自己。
直到马车停下,他们一前一后下了车,不用抬眼,他便感觉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几天跟着她东奔西跑,同乘一车再加上先前目击的人四处散播第一手消息,导致他们所经之处,面首、男宠等等的字眼都在那些人的眼神里交流着……真恨自己为何看得懂。
「齐大娘,今天进度如何?」柳堇收整心思,一进绣坊便问。
「昨儿个尹家连管事送来的纺车还不错,料子纺得极细密,比之前的纺车还好用。」负责打理绣坊的齐大娘带着她进里头查看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