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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看她急如逃难,张峻赫不以为然。

  不是朋友吗?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了?果然讲义气。方才撞见时,她眼里一抹惊慌,想来是怕他了。

  王婆婆这时也从暗处走出来,一看到他,吓得脚一滑,连同双手抓着的助步器往后倒。

  张峻赫一把抓住助步器,用力一扯,将王婆婆拉回来,看着她惊恐的脸冷笑。



  “我是有多坏?谢谢你到处帮我宣传啊。”

  王婆婆打了个寒颤,脚软无力,就连他离开后她还怕着,瘫在原地好一会儿都回不了家。

  ***

  时而断断续续的大雨渐渐停歇,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暑气逼近。

  这日从清晨开始,山城住户们很不安宁。

  屋内的“老灰阿”们、在屋外呆坐的“老灰阿”们,以及一群阿嬷们全都闻到了。



  是谁?

  是谁这样折磨人?

  是谁在烹煮香喷喷的菜?

  先是炸鱼的香气,接着是红烧的酱甜味,一阵阵、一波波,攻得这群“老灰阿”无处躲藏,只能闻着味道肖想,馋得人心慌。

  有的开窗嗅闻,有的开门探寻,有的站到石阶上好奇张望,互相探听。

  “你有闻到吗?”

  “是阿梅在煮吗?”

  “不是我啦!我腿不行,又没去买菜!”阿梅从屋内吼。

  “还是阿土在煮?”

  阿土扶着腰走出家门。“上次把腰摔断了,袂堪(站着)煮咧!”

  莫怪“老灰阿”们大惊小怪,这群形同被儿女放生、病歪歪的家伙,好一点的靠外佣乱煮应付,差一点的啃饼干果腹,有的靠自己晒的腌菜配粥吃,只因下山去街上买菜不方便,站着煮又没力气,结果全活得乱七八糟,营养不良快GG。

  大家站到屋外讨论香气从哪里飘出来?猜是什么菜?又是谁做的?

  终于,有人开门走出来,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是一碗白饭和一碟菜,散发出香味。

  大家纷纷瞪大眼睛追着饭菜去处,恨不得用眼代替嘴吃掉。

  “夏小姐,原来是你在煮喔?”

  “你要端去哪里?是要去土地公庙拜拜吗?”

  “你煮那个是什么?好香啊!”

  这些貌似热情亲切的“老灰阿”们殷勤问候,都想分来吃,可夏莼美微笑不答,直接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站在那个被大家嫌弃的张坏人家外头。

  难道她是要做给……“老灰阿”们瞪直眼睛。

  每个人几乎都警告过她要提防张峻赫,可夏小姐不识好歹,还做菜给他吃?夏莼美无视许多如芒刺在背的目光,伸手敲敲门。

  张峻赫推开门,就见屋外阳光普照,夏小姐捧高托盘,灿烂一笑。

  “登愣——葱烤鲫鱼。”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说到要做到,她没忘记。

  因为太意外,张峻赫罕见地呆住了。

  还以为她被挑衅后会避开他,谁知她竟然……

  “你不是要吃葱烤鲫鱼?就是这个啊,拿去。”她对他道。

  “老灰阿”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看吧,淫荡的女人正在勾引邪恶的坏人,物以类聚。

  见她笑容可掬地站在他这边,张峻赫的心脏像被掐住。他看向那边石阶上的老邻居们,那些爱批评他的、讲他是非的、猜他是变态的全看着这一幕,她此举无异是公然背叛他们,与他交好。

  这女人实在……比他更不可预测啊!

  “喂,我手好酸,再站下去菜就冷了,你不吃吗?”夏莼美用手肘顶开他,端着托盘进屋。

  张峻赫瞪向那群老人。

  “老灰阿”们接收到他的目光,吓得立刻撤离。

  于是,外头终于净空了。

  ***

  地上铺着织毯,中央放了一张矮桌,他们隔桌对坐。

  张峻赫用筷子戳一戳鱼肉,软度够;又捧起碟子闻一闻,味道也对。

  夏莼美双手托着脸,等他评监。

  终于,他挟起一块鱼肉放在白饭上,扒入嘴里——

  鱼骨酥软,入口即化,入口先甜再咸后酸,他咀嚼后吞下,竖起拇指。

  “厉害。”就是这味道,甜却不腻,真功夫也。

  “废话,我是厨师啊!”她得意,绝不告诉他此刻家中厨房有一锅煮坏的鱼。这是她初次试做这道功夫菜,为了这道菜,清晨就到市区大市场挑选带卵鲫鱼,还要先将鱼儿泡醋,让骨头软化,过程费工,除了要泡要炸,最后还要用细火慢煨,从早忙到午间,重煮了三回才抓住诀窍。

  此时见他称赞,她太有成就感,连苦都忘了,一直笑咪咪。

  张峻赫吃着饭,除了甜咸的菜肴香,还隐约闻到某种类似花草的芬芳,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他暗自奇怪,蔚师做菜免不了沾染油渍及各种葱蒜味,通常做完饭菜,掌厨的人头发油、皮肤腻,身体混着各种烟熏炒炸味和汗水,可夏莼美坐在那儿看他吃饭,身上罩着一件宽领的粉黄T恤,微鬈的发干净蓬松,脸色明亮洁净,还散发芬芳的花草味,再衬着一脸笑意,还有饱满如月的额……

  他虽不动声色,体内却骚动着,有股冲动想把她按倒在地,沉重而彻底地浸润在那片香软柔美里……

  殊不知教张峻赫暗自惊艳的花草香,亦是夏莼美最爱的气味啊!

  身为厨师,免不了要跟厨房各种气味作伴,因此她最注重清洁,每次做完饭菜、大汗淋漓后,最享受的就是洗个香喷喷的澡,好过瘾。

  对凡事讲究实用的夏莼美而言,早已试过无数种沐浴乳,最后唯一钟爱的,是一颗七十元、有帆船标志的印度草本皂“Medimix”,尤其是深绿色经典款,洗发、洗脸、洗身体,洗净力超强,香气天然又持久,洗完后皮肤清爽。

  它的气味让嗅觉好过狗的她只要一闻到就心花怒放,感觉很疗愈。

  而她这会儿在张峻赫眼中,亦是如花般疗愈的存在。

  当她托着脸、笑咪咪看他吃饭,或倾斜身子和他说话时,宽大衣领会因她移动而微露半个肩头,这不经意的性感也教他心花怒放。

  “你为什么想吃这个?”她问张峻赫。

  “好吃啊,这菜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到。”这是去世的养父最拿手的菜,不过他没说。

  “既然爱吃,可以学着做。”

  “如果都自己煮,大家还要厨师干么?”

  也是。她笑了,看他慢条斯理地吃光鱼肉和白饭,享用完毕后,他从长椅底下拉出一只灰色小炭炉,又到蔚房拎出一只铁壶。

  铁壶老旧,伤处颇多,壶面布满凹痕,别有一番古意。

  “喝茶吧。”他在炉内置炭,生火,搁上铁壶,接着又探至窗外,扭开屋墙嵌着的水管。

  “你家水管装在这里?”

  “嗯,是山泉水,从上头山壁拉管线过来的,用山泉水泡茶最好。”他屋外窗下、厨房后院、厕所里头都是自己架水管的。

  岂有此理,我家都没有。夏莼美好嫉妒。

  他家处处有惊喜,她见他又拉开书桌抽屉,拿出手掌大小的迷你茶壶,壶身是暗赭色,油亮亮的。

  “这个漂亮。”她惊叹。

  “当然,养很久了。”

  “这也要养吗?”说得好像宠物一样。

  “养过的茶壶拿来泡茶,滋味最好。”

  “哦……”夏莼美微笑。他这人深藏不露,如有十八般武艺,既能当坐骑,又会治筋骨,甚至懂茶艺,真乃山中破烂处一朵奇葩也。

  他再拿出装茶的铁罐,倾入茶叶,浇灌沸水,顿时香气四溢。

  “这茶壶是怎么养的?”

  “很多方式,有的用茶水养,有的用干布擦,像这样泡茶时趁着壶热,先用湿布揩过,再像这样用干布擦拭,久了茶壶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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