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问题,赵左熙神色透出轻快,“我带的人手不够,还请钱三爷让人把其中一块搬到我车上,回礼等我回京城后再差人送来。”
钱三爷却是笑着摆手,“都是同行,以后若是赵家发达,还请赵大爷提携提携。”
赵左熙拱拱手,“钱三爷太客气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赵左熙便告辞了。
春分直至回到车上,又行了一阵,闻不到染布臭味后,这才开口问:“怎么不是全部还我们呢?或者我们补贴一半也行啊。”
赵左熙戳她额头,“全部还就没人愿意通知了,我在信上说得明白,只是想知道这批染色石是怎么掉的,绝无取回之意,不然以钱家的规模,直接提了也不会有人怀疑,那我就永远不知道下落了,钱三爷还给了一块,算是不错了。”
此时前头的家安大喊,“大爷,快到日落时分了,是先回客栈还是去麒麟江口?”
“麒麟江口。”
虽然已近黄昏,但麒麟江口依然热闹,江边一堆打捞上来的物品,有桌椅床铺,有锅碗瓢盆,价格都便宜。
赵左熙走了过去,认准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一口气就给了三两银子,“烦请大哥把人都召集过来,我有事打听。”
那工头一见三两银子,眼珠子都快瞪凸出来,当下便吆喝,把附近十几个工人都叫过来。
赵左熙连忙拱手,“有件事情想请问各位大哥,若消息有用,会另外奉送金银。”
几个人都看到那闪闪发亮的银子,点头如小鸡啄米。
“钱家五爷前阵子在这里买了一批染色石,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大哥记得这件事情?”
“记得记得!”其中一个立刻说,“那卖染色石的是个外人,不过头儿说都是讨口饭吃而已,让我们不用为难他。”
“你这么说我也记得了,那人长得有点像柱子,我们还开玩笑问他们是不是表亲呢。”
“对对对,像柱子。”
不用赵左熙问,一个大胖工人很快举手,“俺就是柱子,俺也觉得像,就过去招呼了一会,他说是从音州过来的,在这里卖了好久咧。我见他可怜,带他回家洗澡,给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还让俺的婆娘把他换下的脏衣服洗一洗,不过衣物还没干,钱五爷就把东西买走,他人就走咧,连声谢也没有。”
赵左熙眼睛一亮,“那衣服还留着吗?”
“留着咧。”
“劳烦大哥把衣服取来。”
“好咧。”柱子说完就往家里冲去。
春分见一人欲言又止,于是开口,“这位大哥,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这些对我们很重要,您想到什么都说一说吧。”
“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俺可能也记不太清楚,不过那人说这批东西是主人家让人扔往谷里的,他知道这东西值钱,就跟亲爹亲叔三人悄悄搬运,又雇了大车来这里卖,他当时说溜嘴,有提过主人家的姓氏,但实在太久,我忘了。”
“是不是姓苏,或者姓金?”这是京城最可能跟赵家竞争的两家布庄。
“真不记得了。”
“那若让您再看到那人,会记得吗?”
“这倒容易,他真跟柱子有七、八分像,大爷让人画个柱子的画像就差不多了。”
柱子很快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套简单的秋衣秋裤。
赵左熙又问了一阵,直到确定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这才离开,临走前给了每人一两银子,那柱子又多给了一两。
第7章(1)
春分洗完澡后往客栈的通铺一躺,身体舒服,脑子也就清楚了,“你说到底是谁想让赵家不好过?”
“你这可难倒我了,我跟祖父想了几个月都想不明白,我们跟苏家,金家一向来往和善,这两家的当家也都是正经生意人,不至于使出这种手段,只能想或许不知道家里谁无意间得罪了别人,对方才指使下人做这种事情。”
她原本以为赵家,金家,苏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没想到三位老太爷却是打小的玩伴,三家老爷也是从小就认识,赵左熙自然跟两家年轻一辈的少爷小有来往,不是表面上的和谐,是真的很和谐。
赵老太爷的姊姊嫁入苏家,金家也有个庶女当年给赵老太爷当贵妾,生了一个女儿嫁回苏家,那贵妾现在都还住在茂林院,赵瑞儿和赵佩儿目前虽然让罗氏拦着没议亲,但往后估计也会嫁入金家,苏家,彼此间通婚关系没断过,因为三家垄断京城市场,钱赚得很爽。
当然,京城这样大,一定会吸引南方或者北方的布庄前来开店,这时三家会同时降价,把那外来者逼走后再调回原价,之所以没有两家联合起来排挤另外一家,是因为大家都明白三足鼎立的故事,一旦剩下两家,没有人互相制衡,很快原本牢不可破的防护网就会出现漏洞,让外来者有机可乘,那么京城布匹市场就会进入真正的竞争时代,再也不是爽赚过日了。
赵左熙说的没错,赵家跟金家,苏家来往良好,当家的又都是正经生意人,哪会搞这出,赵家四代为商,家底有一定的厚度,两批染色石伤不了多少,只是这种捣乱让人很烦。
如果是金银被劫还能说是意外,或者运气不好,但染料被劫,这绝对是有人冲着赵家来。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到……对方做这种事情能成功得有一个先决条件,你是不是一直忘了这个?”春分翻身而起,“赵家有内鬼。”
赵左熙似乎是第一次想到这个可能性,一时间怔住。
春分爬到坐在床沿的他身边,“你知道金家人怎么去矿山吗?你知道苏家人每回运黄摅黄栀子的路吗?肯定不清楚,因为这没有固定,红色可以用赭石提炼,但也能从茜草跟红花中提出,赵家用赭石,只有赵家人才知道,赵家人去矿山,也只有赵家人知道,能这么厉害算出正确的时间路径,除了内鬼不会有别人。”
赵左熙面色凝重,他真的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不得不说,如果有内鬼,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麒麟江边那几个工人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吗,“主人家吩咐扔往谷底”,可见做这件事情的人的初衷就只是捣乱,想看赵家没了红色染石,让赵家的布坊受到影响。
春分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但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我说的没有错。”
赵左熙像问问题,又像在自言自语,“既然姓赵,赵家出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你傻啦,有时候做事情不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图的是痛快啊!你记不记得以前张特助在老董面前说“柳如珊好像怀孕了”,就这样一句话,老董升了谢宝生,而我一直到尾牙,老董喝醉要张特助过来跟我敬酒时,我才知道我跟主管位置擦肩而过,我掐着张特助质问,结果她回答就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想害我一把,你问有什么好处?那我可以告诉你,图痛快,二房有人想搞大房。”
“就因为我能看帐本?”
“也因为老太爷说过以后会是你当家。”
赵左熙摊开柱子给的那套衣服,从衣领到袖口,“但这件衣服不是从赵家出去的,料子不对。”
“内鬼未必要自己动手啊,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有衣服,自然能查。”
赵左熙想了一下,这才又开口,“你觉得该由谁查起?”
“赵左丰。”
赵左熙点点头,虽然有点抱歉,但自己也是想着从他开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