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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元珠点头,忽然捏着红绳朝程元秀走来,她抻开红绳往程元秀的颈间贴过来,可程元秀没有力气,只是偏了头却没能闪开。

  程元珠比划了一下,笑道:「和二姊姊的玉颈相比,这绳子可是太长了呢。」

  她的这一声二姊姊叫得阴阳怪气,话中有话,立刻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附和道:「这莫不是哪个男人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程元秀当即擡起了头。



  沛玉感觉到怀中的身躯一僵,替她说道:「五小姐,这种话可不好乱讲的。」

  程元珠笑道:「我倒不知,这府里还有下人教训主子的规矩了?」她捏着红绳荡了荡,笑吟吟地走近了几步,而後忽然擡手甩了沛玉一个耳光,眼见着对方脸上的红印之後,她面露狠色,「我今儿便替你的主子教教你规矩。」说话间,她又对着沛玉甩过来一个巴掌!

  程元秀拚出残存的力气将沛玉一拉,在她站出去的瞬间,程元珠的手掌落下,啪的一声,程元秀被打得偏过头去。

  沛玉低声尖叫:「小姐!」

  程元珠先是一愣,而後下巴微扬,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来。程元秀本来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今一侧脸颊又被打得肿起来,瞧她这副狼狈相,程元珠就觉得痛快,「半瞎总归要比全瞎了好,最起码接巴掌可比瞎子接得准呢。」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程元秀按下沛玉的手,「四妹,沛玉不懂事,你大人大量……」



  程元珠夸张地笑了笑,「四妹?你也配叫我四妹?」

  程元秀咬了咬银牙,再开口时说:「四小姐……」

  程元珠打断她,「眼下你叫我什麽都无用了,与其给这个丫头求情,还不如想想你自己怎麽办吧。」她擡手亮出那枚金珠,「与男人私会时不慎失足落水,还有定情信物作证,呵呵,你还是好好想想怎麽去和爹娘解释吧,我的二姊姊。」说完轻笑一声,携着一众少女离开了。

  听着她们的笑声,程元秀顿时觉得双腿一软,沛玉慌忙扶住她。

  「小姐,四小姐她……咱们该怎麽办?」

  程元秀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她猜想那枚珠子应该是刚刚那个男人留下的,如果程元珠真的拿这件事作文章,那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第2章(1)

  当夜,都城侯府一切如常。

  卫旬的房间里也是异常安静,不过就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安。

  颂安偷偷瞄了眼已经坐在桌边出了好一会儿神的卫旬,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他八岁就被卖入侯府伺候卫旬,至今已经十一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三爷的脸上挂了彩,那一道道的红痕,一看就是被女人的手抓出来的,所以说三爷在程家到底遇上了什麽事呢?难道和程家小姐没谈拢?

  就在颂安胡乱揣测的时候,房门被叩响。

  卫旬似乎这才回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婢女颂晴走进来,柔声道:「三爷,该沐浴了。」她是专门伺候卫旬起居的贴身侍婢。

  一提到沐浴,卫旬脸色一沉,颂安猜测他肯定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自己脖子上的抓痕,於是他连忙道:「今日由我来伺候三爷沐浴吧。」

  颂晴秀眉一蹙,似乎有些不满,「可是……」

  颂安凑上去扳着颂晴的肩膀将她转过去,凑到她脸旁低声说:「别问这麽多,吩咐人搬热水进来,然後你便歇下吧,三爷这暂时不用你服侍了。」

  说着将满头雾水的颂晴半推了出去,然後又退回到房中,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门,他看了眼卫旬,对方仍默不作声地坐着。

  须臾过後,颂晴吩咐着其余几个家仆陆续地搬了热水进来,直到将屏风後的大木桶灌满之後才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临走之前颂晴欲言又止地停了停,结果被颂安警示性地瞧了一眼,便也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房内恢复安静之後,颂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卫旬的身边,「三爷,现在要不要……」话没问完,卫旬便站了起来,颂安连忙退开一步。

  卫旬转过身,脖颈间的几道抓痕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明显,「沐浴。」

  在颂安的服侍下,他缓缓地坐进木桶,当热水浸过身躯时,身上的抓痕传来阵阵刺痛。

  颂安替他擦洗着身体,手中的汗巾谨慎地绕开那几道红痕。

  气氛实在太过冷凝,颂安绞尽脑汁地寻了个话题,试图让自家主子高兴点,「三爷,那匹『玉面阎王』已经送来些日子了,您不打算牵出去跑几圈?」卫旬素来爱马,几年前又开办了马场,养马、驯马、赛马样样不落,如今生意做得越发红火,所以和他提这个总不会错。

  卫旬阖着眼,「下一季的赛马何时开始?」

  颂安回道:「初步定在五月。」

  卫旬点了点头,又不言语了。

  说这个都不行,看来三爷心情真的很糟糕,颂安悻悻地不敢再开口。

  卫旬又闷了半晌,忽而又说:「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颂安眼睛都不敢擡,「喏。」

  从发生那件事之後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卫旬的情绪也已经变了几番。刚刚离开程家的时候,他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只恨自己多管闲事,怎麽救下了这麽一个疯疯癫癫的小白眼狼,不仅不感谢他,还把他当成了采花贼,对他又打又挠,真是气煞人也!他真是很想冲进去好好地和这个小女人理论,可他又不能这样做。

  首先,他是私闯民宅进去的;其次,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被一个小丫头抓得挂了彩,所以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真是倒楣。正事没办成,反而被当成了采花贼,还破了相,这要是出门被人瞧见了,不被笑死才怪。不过现在时已入夜,卫旬脑中的怒火终於烧尽,硝烟弥散开来之後,居然显现出那个女人的模样来,而且久久都不曾消失。

  她静立在凉亭中,白衣红唇;她沉浸在湖水中,雪肤乌发,每一个她都美得彷若画中不染纤尘的仙子,就那样生生地走入他的眼中。

  可当她醒来之後,却又变得张牙舞爪、恼羞成怒,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就像是蒙了凡尘的珍珠,少了仙气,却平添了几分明艳与生动。

  不过在苏醒之前,她整个人都格外狼狈,彷佛浸泡在水中的宣纸,褶皱又潮湿,连那原本红艳艳的唇瓣都变成了青紫,再加上他刻意捏鼓了她的脸,所以当自己吻下去时,她就像颗皱巴巴的软包子……所以他为什麽要对一颗包子念念不忘?

  这时,颂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三爷,您的鲛珠呢?」

  卫旬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颂安的眼睛挪向他的脖子,「鲛珠……」

  卫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察觉到那里空无一物之後不由得一惊。

  鲛珠有鲛人之泪的美称,金黄色的鲛珠更是珍贵非常。这枚鲛珠对卫旬来说可谓是意义非常,他的娘向氏是标准的女中豪杰,一直随他爹征战,她怀上卫旬时已经将近四十岁,向氏本以为自己临盆之期未到,又向来身强体健,所以在大肚便便之际还和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结果没想到产期提前,就将卫旬生在了战场上。

  他出生第二日,大战便随之告捷,爹认为这是卫旬给他带来的好运,所以将敌国头领颈上的本命鲛珠虏来送给了刚刚降生的卫旬,此後便对这个生於战场的老来子格外疼爱。对卫旬来说,这颗鲛珠算得上是一种荣耀,也是爹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所以他自降生到现在,从没有摘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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