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倒是说说。”
“母亲爱怜我是下堂妻,才会答应暂时收留一样被休出的族妹,可这族妹却没有半点感激,不但爬了姊夫的床,连孩子都有了,只怕母亲还没上玉佛山,她就已经和父亲暗渡陈仓,这样的女人要成为自己院子的姨娘,我觉得母亲可怜,孙女不希望做了善事的母亲要遭这种罪。”
陆大礼急道:“丫头你……你、你怎么这么说呢?她好歹是你的族姨。”
陆盛杏不理他,仍旧定定的看着祖母,“祖母,无规矩不成方圆,家里的丫头要是没经过主母允许爬了床,那可是要打得不能下床就往外扔的,若是这样抬了姨娘,我只怕以后弟弟房中的大丫头都不安分了,个个想爬床,胜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是大丫头勾引勾引,没喝药就伺候了,等到有孕可怎么办?难不成还正妻入门前就有庶子女吗?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哪户好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妹妹们只怕也难说到好亲事,总而言之,都是家中规矩不好。”
话才说完,二太太赵氏便跪了下来,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膝下有胜顺以及盛菊、盛桃两个女儿,另外有庶子胜赫、庶女盛梅。胜顺和盛梅正在说亲,盛菊也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要是大伯真娶了来投靠的妻妹,外头的人知道了,胜顺是说不上好姑娘的,盛梅、盛菊也只能说进次一等的人家,女人难做,将来有点什么都会被嫌家风不严。
至于大姑娘却是不同,虽是下堂妻,但京城谁说起陆盛杏不同情三分,都说苏家没良心,当年靠着陆老太爷的帮助,才过得上有仆人的生活,能专心考试,却是如此对待他的孙女,没把她当成苏家人看,饶是如此,陆氏却是闹也没闹过,被休也不埋怨,足见妇德。
二房几个姨娘也都跟着一起跪了,连带大房唯一有生儿子的佩姨娘更是跪得超大声。她是李氏的陪房,跟李氏既是小姐丫头,也是太太姨娘,感情非比寻常,且李氏对他们母子一向宽厚,李家族小姐手段这样低俗,要是真嫁进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么蛾子。
陆大礼见气氛不是很好,慌了,开始口不择言,“娘,万一娟娥肚子里是个带把的那要怎么办?难不成让他这辈子抬不起头,见不得人吗?我都这年纪了,好不容易才有了第二个儿子啊。”
陆二礼听到这里真是忍不住了,“大哥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这姨娘可不是白抬了?”见妻子使了个眼色,他又道:“娘,儿子觉得盛杏说的对,大嫂是好心,怎知道那李氏狼心狗肺爬了姊夫的床,还连孩子都有了,这得偷偷来往多久啊,怕先前的病是装的,只为了继续赖住,对于这种女子,大哥不赶走,还想给名分,要是传出去,谁敢把女儿嫁过来?难道您不想看着胜顺说上一门好亲事,娶进一个好姑娘,让您抱抱曾孙吗?”
陆老太太一听到曾孙这两个字,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
丈夫虽然有才能,却早逝,两个儿子都没用,她一个女人实在撑得很辛苦,所幸胜顺出息,前些年虽然惹出大事,但好歹知错能改,现在已经回归正途,做事情也有几分丈夫当年的手段,她总想着给胜顺取一门好媳妇,等生下儿子,就把田租之事让他掌理,自己含饴弄曾孙,过上逍遥日子。
“祖母。”陆盛杏往前一步道:“这李娟娥如此没规矩,不宜留在府内,免得妹妹们的名声白白被败坏。”
陆大礼正烦恼,听到女儿如此说,更生气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族姨,她好歹是你长辈。”
陆盛杏笑了出来,“我可没这么不要脸面的长辈。”
“你你你……”陆大礼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转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老母亲。
“祖母,孙女想到一个办法,让管家去外头找间宅子,两丫头、一婆子,伺候那李娟娥待产,无论男女,都让她自己选择,可以自己抚养,也可以带回府中交给母亲教养,至于这段期间,爹爹喜欢可以住那儿,或者两头跑都没问题,把她当外室,就不会影响弟弟妹妹们说亲了,毕竟胜顺是家中大少爷,他的婚事可不能出一点错。”
半晌都没说话的陆老太太一拍凤凰花雕扶手,“好,就这么决定。”
陆盛杏回到自己居住的渥丹院,只觉得了却一件心事,十分愉快。
舜英替她除下披风,笑道:“小姐今日在老太太那里真威风,婢子们看得可痛快了。”
陆盛杏得意一笑,“是吧。”
陆大老爷虽然脑子装水,但毕竟是主人家,舜英也不好多置喙,她替陆盛杏收好披风,又端上管家送来的太平猴魁。
陆盛杏端过茶盏,茶色清,香味浓,一闻就知道是茶中上品,一喝果然,苦中带甘,香气绝顶,心想祖母可真疼自己,这么好的茶都送过来渥丹院,胜顺那里的茶都未必有这么好。
宁嬷嬷给她端上荷花酥,笑道:“今日多亏小姐,要是让那种女人进门了,只怕镇日鸡飞狗跳,真不知道大老爷在想什么。”
不像那几个大丫头一样有顾忌,宁嬷嬷是陆大礼的奶娘,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何况又是大实话,没人敢说她不是。
陆盛杏拿起层层迭迭的荷花酥,一口咬掉半朵,“就仗着读过几本书呗。”
“小姐的方法虽然好,不过万一她真生了儿子,把孩子送回陆家,借机纠缠怎么办?当初李家想让她嫁给平民当正妻,她偏偏要到秦家当四爷的贵妾,足见贪慕富贵,这回好不容易又捞到大老爷这条傻鱼,恐怕没那么容易罢手。”
“宁嬷嬷安吧,那李氏不过装孕而已,就爹那么好骗。”
宁嬷嬷连忙走到门口,左看右看后把门关了起来,回到陆盛杏身旁,低声问道:“装孕?她买通客房的下人了?”
“那可不,她一进来我就让佩姨娘盯着她。”陆盛杏把剩下的半朵荷花酥吃掉,用帕子擦了擦手,“连跟她串通的大夫跟嬷嬷我都知道了。”
宁嬷嬷笑道:“小姐可真聪明。”
第1章(2)
不是聪明,是—她知道。
她就是知道。
花厅上的众人没人说话,在父亲的苦苦哀求下,祖母会看在大房子嗣单薄以及李娟娥有孕的分上,同意把她抬作姨娘。
母亲对姨娘一向宽厚,加上和李娟娥是亲族关系,常常让她到一进的厢房中吃正妻才能吃的菜。
约莫过了三个多月,一日黄昏时分,李娟娥突然腹痛如绞,请了大夫开了药,还是没保住,父亲震怒,开堂大审,李娟娥起初装得唯唯诺诺,后来在父亲一再保证下,才说在母亲房中吃了东西,语末又补了一句“可是我相信太太不会害我”,父亲觉得她真傻,怎么这样善良,李娟娥后来被父亲“说服”,终于相信是母亲要害她,哭诉着要公道。
母亲百口莫辩,从此这个善良的主母成了狠毒妇人,被送到乡下反省了一年。
由于李娟娥受了委屈,父亲对她更加呵护,百般宠爱,等她生下胜陶,父亲力排众议让她成为贵妾。
来年,春暖花开,陆家的桃花开得很美,李娟娥请侄女李媚儿来赏花,李媚儿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法,竟然让胜顺闯入她的房间,于是李家吵着要交代,胜顺一直说是福伯传话,告诉他大伯父在客房等他,让他直接进门就好,所以他才会在日落时分直接进入客院厢房,但福伯却说他从没讲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