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真巧,她跟九姊一样怕水呢,侯爷是因为如此才特别讨好她吗?
虽然颇意外花世泽意将人工湖泊给填平,但这依旧不足以教她软下心肠。裘化真托着腮,凉声问:“侯爷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嗄?”
“嗯?”她笑得阴沉沉的。一开始还不觉得,可现在愈听愈觉得不对劲……到底是谁教她出卖亲姊的?
“……啊,对了,昨儿个裘姑娘要我拿些曼陀罗,你到底是要用在廿么地方?那可是有毒的,得小心啊。”柳芫干笑着转移话题。
“放心,我是大夫,我比你还清楚曼陀曼虽有毒,但也可以拿来治咳,喏,不觉得我都不咳了?倒是你,收了多少好处呀,是不是一整箩的九头鲍?!你不是最喜欢威镇侯府的九头鲍吗?”这个吃货,为了吃食出卖亲姊,她一点都不意外。
柳芫傻眼地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神情好像九姊,而且……怎会提到九头鲍,她怎么知道她最喜欢威镇隹应的九头鲍?
这事,只有九姊才知道。她不禁忖着,目光落在乖顺趴在床踏上的来福。来福向来认生,从不亲近她和九姊以外的人,以往十姊接近九姊院落时,总会被来福的吠声吓得拔腿就跑。
可是,来福却亲近她,不仅如此,侯爷在她掉进湖里后,将侯府里除了水榭之外的所有湖泊都填平,甚至还将自己找来,可以想见他对她的用心,而这些用心向来是只给九姊的。
她……柳芫直睇着她,不禁自问,她,到底是谁?
裘化真读出她的措愕,随即咳了声。“对了,这些汤我喝不完,丢了也可惜,要不盛一些给外头的待卫吧。”
“……碗不够。”柳芫呐呐地道。
“去拿呀。”这傻孩子,怎么还是不长进。
柳芫应了声,边走边狐疑的回头。
待柳芫一出门,裘化真随即从床褥底下取出药粉倒进鱼汤里。
这几日,她每隔一天就要柳芫准备一种药材给她,整整十二天,教她凑足了曼陀罗、番白芷、生草乌、炒南星、全当归和川芎这六种配剂出麻沸散的药材,这六种药材分开要,决计不会教人发觉她的意图,而她下的量,足够让喝下一碗鱼汤的人睡上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够她离开京城了。
一会,待柳芫回来,就见后头还跟着花世泽,她不禁笑眯眼。“侯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早?”连老天都帮她,让她可以顺便请他喝麻沸散。
“宫里没什么事,早点回府瞧瞧你现在病况如何。”花世泽取下腰间配剑,坐在她面前的椅上。
裘化真瞧了眼长创,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强硬地压下内心任何因他而起的情绪,催促着柳完斟汤。
柳芫动作飞快地斟着汤,随即便端了几碗,直接退出房外。
“这鱼汤还不错,侯爷尝尝。”她笑眯眼道。
喝啊喝啊,快点喝吧,她已经不原意继续待下去,找谁当说客都一样!
花世泽轻啜了口。“确实相当鲜甜。”
“是吧。”她笑眯眼道。
“你今儿个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怎么有些闷闷不乐?”
裘化真顿了下。她哪里闷闷不乐来着,她很开心,开心得要命,因为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侯爷瞧错了,身子正复原着,我开心得很。”她端出最招牌且无瑕疵的笑。
“是吗?”
“是是是,这鱼汤鲜甜,趁热多喝点。”瞧他喝了半碗,她把心一横,帮他把碗再斟满,打算让他睡得香甜。
她托着腮,看着他不疑有他地将汤喝个精光,听着他说着京城的繁华,说着长公主的病情稳定,直到他再也按捺不住地在她面前趴下。
看着他疲惫的睡脸,她低喃着,“喏,瞧你近来精神虚乏,让你好好睡一场,就当是我报答你的数命之恩吧。”说着,从被褥里取出早已备好的包只,回头用气音唤着,“来福。”
来福随即起身,黑润润的眼专注地看着她,跟着她走出房外。
裘化真看着四周,所有的待卫全都倒了,她不假思亲地朝主屋的西边走。以往她在威镇侯府时,知晓西侧那边有个下人进出的角门,眼前正是用膳时间,守门的人应该会暂时离开。
天上的半月映照引路,她走得毫不迟疑,连头都没回,寒冽的风刮动她单薄的衫裙,她却没有回头的渴望,她已经厌倦这一切。
一万两,她不要了,横竖她身上还有赖大老爷赏给她的一百两,加上她一手医术,想在京城之外落地生根压根不难。
人生最难的,难在强求,而她,向来不强求。
得之她幸,不得她命,不是她的,她会放手。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但脚步却突然停下,目光落在几步之外。
如果她没记错,那里应该是人工湖泊的南岸,湖泊上还有一座白玉跨桥衔接东西两侧……可是,她放眼望去,不见跨桥,更不见湖泊。
真如柳芫所说,他将湖填平了?
为什么?威镇侯府里引溪进府,人工湖泊幅员广大,到处穿溪而过,如里要将人工湖泊给填平,那得要费上多久的时间。
他又是为了什么将那给填平……她眼色迷离地驻留不动,压根没察觉脚边的来福像是听见什么,蓦然回头望去,不住地摇着尾巴。
“去哪呢?”
身后传来似幽魅般的叹息声,教她转头望去。
怎么可能?
“来福都带着了,怎么没将我捎上?”
狐裘轻轻地往她肩上一搭,她瞪着前方,感觉他将自己卷进怀里。“天冷,怎么没多搭件衣?”
她没吭声,不懂他明明喝了鱼汤为何还能如此清醒。
花世泽贴着她的脸颊,哑声问:“为何哭了?”
“我叫你走开你听见了没有!”她回头用力推着他,却被他紧拥入怀。埋在他的胸瞠上,她的泪水在衣料上晕开。“不要用你抱过其他女人的手抱我!滚开!”
花世泽一愣,没料到她在意的竟是“我没有。”他的心在狂颤着,喜悦凌驾在她意图离开的愤怒之上。
“那你休掉的是谁?!”人不提便罢,可这事每想一回,她就觉得自己快疯了!“花世泽,你利用人也利用得太彻底了些,让我去卖命,等我死后再迎娶我的嫡妹……你眼睛瞎了吗?那种蛇蝎女人你也敢要!”
“我没有利用你,你说那是一场交易。”
裘化真喉口梗着,委屈的泪水像初春的雨,绵密不休。“对呀,那是场交易,交易已经结束了,放开我!”
“交易还没结束。”
她难以置信地抽了口气。“你就这么期盼我死吗?非要我真的死去,交易才算结束?”原来瞎眼的是自己,她竟为了这种人流泪!
“你在胡说什么?我要你好好的,我要你……成为我的妻。”
“这种事由着你说么?你真以为每个姑娘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以为当他开口施恩,她就要巴着他的腿不走么?她柳艾不是那种人,她要的是、她要的是……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奢望。
“你答允我的,凤凰于飞,你要成为我的凰!”
“柳九已死!”
“那就由裘化真履约!”
“你凭什么?!”
“就凭你的眼泪,凭你的悲伤,就凭我的思念,凭我的盼望,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去不了!”
裘化真恼火地推开他。“我的眼泪我的悲伤都不是为了你,你的思念你的盼望全都与我无……”她突地倒抽一口气,瞪着他流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