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有经手汤药的宫女包括尚宫大人全都被押进大牢,要不是九姊执意留下她,恐怕她现在起去牢里了。
裘化真站在床边不住地翻看太医院的诊诒记录。太医院会记录后宫嫔妃所有就医的状况,包括当时的病征和用药,如果她没记锴,两年前上头并未明载原因,而太医也只开了一般产后药方,脉征则是革脉……妇人小产确实是会出现革脉,但就以革脉论,这记录也写得太轻率了。
她再诊着德妃的脉,却得脉洪浮,教她不禁呆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姊怎么了?”柳芫见她面露惊愕,直觉大事不妙。
“怎会这样?既然失血,其脉该细数沉,方才明明是如此的,可如今怎会出现了脉洪浮?”
“……牢脉?”柳芫骇道。
“不对!《扁鹊心经》里提到反复吐血者,脉当得沉细,而反浮大牢者死,才是主死的牢脉,可问题是脉象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覆,况且胃气未绝,怎会是牢脉。”
裘化真不死心地观其颜察其色,看她的眼舌唇指,根本不该出现洪浮之脉,可是脉息确实是转变了……
“九姊,还是舍脉从症吧。”
“不!诊脉本就不该以单一脉象论断,况且我笃定德妃是中毒,否则解毒汤暍下不会有所反应,而眼前只剩下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其毒为热,有破血逐瘀之性,而我用了提气的温补药,反倒使脉象转变。”说着,她提笔快速写下药方,交给柳芫。“跟太医说,提这些药,动作要快,全程不准让任何人接手。”
“九姊,你要是猜错了……”
“不会的,我是想起初回京城替长公主诊治时,长公主的脉象最终呈现革脉,那是因为长公主原本就是阴盛寒积之征,其毒为热,毒气攻邪方巧对了病证,而德妃本是阴盛戴阳之证,所以这毒加上我先前的方子太躁了,得赶紧换药方。”裘化真说着,已经着手取来银针,准备重新施针。
柳芫闻言,赶快去取药煎药,不敢多作停歇,就怕脚步一慢,德妃出事,她就得陪着九姊走黄泉路。
然而,就在她捧着药进寝殿时,适巧遇见有宫人前来,见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不禁问:“黄公公,是皇上命公公前来的么?”
“正是。”
“是要询问德妃病况么?”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眼前是五更天,皇上该在殿上早朝,怎会探问这些,而且后头为什么还跟着禁卫。
“不是。”黄公公叹了口气,直到来到殿门前,才尖细喊着,“皇上有旨,命裘姑娘即刻上殿!”
第十四章 真相逐渐大白(1)
柳芫闻言,险些没拿稳手上的药碗,难以置信地看着黄公公。
正在施针的裘化真闻言,头也没回地道:“我现在走不开身。”
柳芫赶忙端药入内,急声道:“九姊,你不去的话不等于是抗旨?”
“我现在一走,德妃就非死不可!”她只要一想到花世泽那快意的笑脸,她更非要将德妃救话不可。
“可是黄公公后头有禁卫……”
“皇上有旨,裘姑娘要是不上殿,禁卫可以立即入殿带人。”黄公公尖细的嗓音打断柳芫未竟的话。
裘化真下完最后一针,端过柳芫手上的药碗,慢条斯理地道:“如今,德妃衣不蔽体,你们要是敢进来,那就进来吧。”
“裘姑娘,你这是在为难咱们。”
“黄公公在为难我。”吹得汤药三分凉,她才让柳芫帮忙扶起德妃,一口一口地灌下。
“裘姑娘,咱家也不瞒你了,朝宫城上百官争辩,有一大臣直指裘姑娘乃是重阳城一带的神棍,甚至暗示威镇侯与裘姑娘挂勾,入宫装神弄鬼,置德妃于险境,对方还带了一位重阳人氏,要当面指证你。”黄公公干脆将始末原由道出。
裘化真微扬起眉,扶着德妃躺下后,便道:“皇上相信这子虚乌有之事?”重阳人氏会是谁?赖大老爷吗?她不这么认为。
“皇上不信才要裘姑娘上殿。”
“黄公公,德妃正是关键之时,我要是现在离开,出了差池,这责任要由谁来担呢?”这事来得巧,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是不能离开。
还有,花世泽知情么?
“可是皇上旨意……”
“黄公公,请回禀皇上,就道若要裘化真的人头,请皇上到寝殿赐死,否则我是绝不会离开寝殿一步。”如果走与不走都是死的话,她宁待在这里撑到最后一刻,才不会傻得到殿上去赴死。
外头顿时没了声响,一会便听到脚步声离去。
“九姊,抗旨是死罪呀。”柳芫紧抓着她的手。
“我去也是死。”裘化真没好气地道,回头看着德妃。“现在只能等了,只能看病情变化,证实我的推测无误。”
“如果……”
裘化真耸了耸肩,很无所谓地道:“反正也不是没死过,只求皇上别要我沉塘就好。”她的心愿一向不大的,如里不能歹活,但求好死。
柳芫听完,知道这时多说无益,只能与她双双守在病榻前,就盼德妃能够赶紧转醒,好让这教人胆战心惊的时刻平安度过。
约莫两刻钟后,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唤声。
“九姊,皇上真的来了。”柳芫轻扯着她的袖子。
“安静。”裘化真静心诊着脉,嘴角微微勾起。
“裘姑娘。”华重盛在殿门前唤着。
裘化真随即起身,和柳芫到殿门前接驾。
“德妃状况如何?”
“脉息已稳。”
“如今可以随朕到殿上了么?”华重盛看了眼床上的德妃,眉眼一沉低问着。
“不成,如里皇上非要审我,请将相关人等请到偏殿共审。”
华重盛微眯起眼,难以相信她一介女流竟是如此不卑不亢,看似无所畏惧。“好,就这么着。”
“十三,你留在这里,要有什么事,让外头的宫人通报一声即可。”跟柳芫交代一声,她便跟着华重盛前往偏殿前的园子凉亭。
等了一刻钟,瞧见几名大臣排成两列走来,而她爹也来了,花世泽则是走在最末……不,后头还有一个人,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温二爷?”她低喃着。
“你识得那个人?”华重盛问。
“识得,在重阳城时,这人还害我被卷入一宗杀人案,要不是侯爷相救,我早已不在阳间。”
“喔?可那人的说法与你所说的有所出入。”
“肯定是如此的。”要不然人家会是千里迢迢特地来探望她吗?
记得要开重阳城时,花世泽还特地要县令重审该案,看来花世泽一走,县令收了贿就了事了,毕意天高皇帝远,花世泽又不可能突然回头确定案结。
只是,到底是谁将这人给引至京城?当初那案件,只有县令和知府晓得,若非有朝中大臣穿针引线,这事也不会串连得这么快。所以说是有人想要利用她反咬花世泽,藉此挑拨他们甥舅感情?
突然想起花世泽的警告,她不由朝他望去,瞧他丝毫不为所动,唇边甚至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她突然恍然大悟。
他是早知情的,所以将计就计,引君入瓮。而他要她尽力就好,要是德妃真有差池,就能逼皇上动怒,大刀砍功臣了。
这人……怎么老是不把命当一回事。
“皇上。”几名官员来到凉亭前,垂首作揖。
“让那重阳人氏上前。”华重盛一个眼神,黄公公随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