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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我又作弊了

  凌淑芬

  为了写中东的故事,我做了一堆功课。然而,也因为做了一堆功课,我的烦恼越查越多。



  举例而言,回教的计时法与我们习惯的方式不同。他们是以太阳升落为标准,日出时分--大约是我们的凌晨六点--被视为白天的零时;日落时分则是夜晚的零时。也因此,回教时间与正常的计时习惯刚好相差六个小时,我们的中午十二点,在他们的算法却是正午六点。

  考量到读者在阅读过程会因为计时方式而产生混淆,我决定使用大家目前的计时方法,这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另外,由于回教的律令相当严苛,讲求重惩重罚,即使小小的偷窃罪也会处以断手的刑罚,所以回教国家的治安其实是相当良好的。更因为可兰经中视酒为「毒液」,回教国家普遍不喝酒,当然也更难在街上找到供酒的酒吧。

  现在大家知道身为作者的难处了吧?功课做太多的结果,是发现自己东也不能写、西也不能写。

  为了配合小说的戏剧性,我不得不将实际情形在书中做适度的调整。所幸「黑市」这两个字很好用,凡是违反禁律的事实,凌某人就全丢给「黑市」了。

  好了,别说我不负责任,我可是绞尽脑汁才为故事中的「坏」找到借口呢!



  不多说,看书吧!

  序幕

  热。闷。渴。

  董青萝抿了抿嘴,试图减缓口腔内的干涩。两片唇擦生出龟裂的刺痛感,终于将她从迷蒙中唤醒。

  「啊……」她呻吟着睁开眼睛,灼热的日光几乎刺穿视网膜。

  她偏过头去,隔着眼皮先适应一下外在的强光。

  这是什么地方?她震惊的弹坐起来,脑中一片空白。视线所及,只有蔓延无尽的黄沙。她为何会躺在沙地上?

  高低起伏的黄沙,一波接着一波蔓延到远程的地平线,放眼望去除了单调的沙黄色,还是沙黄色。偶尔拂过一丝甚至无法称之为「风」的气流,带起淡淡薄薄的沙烟,随即又归于沉静。眼前的景色以「沙地」来称呼实在太客气,简直就是「沙漠」!

  太阳当空照,恶毒的烘烤着她的四肢百骸。触目所及,没有人迹,没有房舍,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噪音,什么都没有。

  这里还是台湾吧?

  一想到台湾,个人资料也渐次流回脑海里。她叫董青萝,台湾省台北县人,祖籍在上海,刚满二十七岁,目前在忠孝东路三段一家兽医院任职。

  脑子恢复正常运作之后,紧绷的情绪稍稍松懈下来。幸好!目前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场戏剧性的失忆症。

  可是,该死的!她仍然记不起自己怎么会倒卧在一堆尘沙上。台湾哪儿来这么辽阔的荒漠?

  她扫视了四周一圈。身后,两棵稀疏的树木替黄沙增添了一点绿意,也为她提供了少得可怜的遮荫。若非这小小的蔽荫,她可能已在昏迷中烘烤成人干。

  树脚下,她坐卧在一小方草地上。草绿渐渐往前延伸,顶端指向一汪即将枯干的浅水洼。

  水!她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烈日和灰脏,拖着疲惫的身躯努力爬到水边,凑近水面深深吮喝了几大口。

  啊!甘美无比……第一次觉得黄褐色的沙水也能这么可口。

  解除了脱水的危机后,她仍然伏在沙土上,等待水面的余波平缓下来,仔细打量一下自己--「狼狈」,除了这两个字,实在找不出更适切的形容词。

  及肩的长发本来以发带扎在脑后,而今发带早已不知去向。满头青丝凌乱的披在肩上,纠结着脏兮兮的碎沙与干草,看起来就像跳进两吨的灰堆里,洗了一场沙浴。合身的黑色丝质长裤已经破裂到大腿,银灰色的真丝上衣也沾满了尘埃,所幸衣衫还很完整的穿在身上,没有被撕扯的迹象。

  在这个当口仍然担心自己的贞操实在有些多余,不过,就当它是女人的直觉反应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喃喃自问。

  脑中的最后一抹记忆还停留在台湾,几个中东来的人口贩子正在一间DiscoPub喝酒,当时她从死党的口中接获情报,匆匆赶过去与他们周旋。

  结果就在一眨眼之间,竟然已经从烟味浓重的pub空降到黄澄澄的漠地来。这之间究竟经过多少时间?又发生了多少事?那夜她连半口饮料都来不及喝,应该不会被人迷昏才对!

  千百个问号从董青萝心头窜掠,她茫然望着身旁的一切。

  咻咻飒飒的热风吹拂而来,卷起她身旁的黄灰沙上,也刮开她脑中的一片迷雾……

  第一章

  「头昏脑胀」的气氛就像它的店名一样,让人头昏脑胀。

  这就是Pub的共同特征--重金属音乐、空气混浊、造型前卫的客人、扭动的躯体。空调设备呼出飕飕的冷空气,以降低热舞后的体温。

  董青萝只踏进这间pub十分钟便确定自己的听力受到损害。

  「阿阳,你确定我要找的人,今天晚上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她努力与喇叭爆出来的音波抗吼。

  今晚适逢Pub的周年庆,各路舞棍全汇聚在五十来坪的空间内,将舞池和餐桌的空隙挤得满满的。她和同伴艰辛的挤到一个角落,环视一圈周遭的装潢。

  金属餐桌围绕着巨大的舞池,对面那几间暗室据说只有老板的好友或贵客才能预约,而她想谈话的对象目前正待在其中一间小包厢里。

  青梅竹马的陈朝阳凑近她耳边大吼:「分局里上个星期传来消息,一位专走欧美与中东路线的人口贩子来台湾拓展市场,『头昏脑胀』的幕后老板就是他们在台湾的接头对象。目前两方人马已经取得共识,明天准备运出第一批『货色』,今天在这间店里帮他们饯别。」

  「中东」这两个关键词眼让她精神一振。「对方的老大是什么来头?」

  「警方只知道他是个英国与阿拉伯混血儿,向来以『约翰』做为代号。」陈朝阳双手圈成喇叭状,在她耳边大喊:「他是中东地区人口贩卖的大盘商。举凡在该地活动的事项,很少有他不清楚的。而且据说他拥有完整的纪录资料,对每件『货色』的去路也了若指掌。我想起妳曾经提过令妹似乎在中东失去消息,才对他特别留心。」

  「谢谢,谢谢。」董青萝感激的握住他双手。「下个星期咪咪来注射五合一预防针时,就算在我的帐上。」

  陈朝阳满怀希望的觑向她。「好!至于妳替咪咪打完针之后的那场电影就由我来付钱。」

  董青萝好笑的推他一把,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显而易见,看电影的念头大可拋进太平洋了。

  打从七岁那年,董爸、董妈搬入陈家隔壁开始,陈朝阳就栽在他们娇娇美美的独生女手上。而且一跌二十年。

  严格说来,董青萝并非什么闭月羞花的绝世美女,对异性却别有一股独特的吸引力。

  「清秀细致」似乎成了她的专属形容词。一六三的身材不能算矮,却因为太过清瘦而显得单薄。巴掌大的小脸配上樱桃似的小嘴,相形之下,一双大眼睛更显得灵动有神。

  她的肌肤呈现一种漂亮的奶油色,既不会白皙得令人担心多看一眼都会让她淤青,也不会黑到半夜走在街上被当成夜景。可惜,邻家女孩的形象只会为她的专业带来困扰,尤其当饲主牵着体型等于她二分之一的大型犬上门时,开头第一句话通常是:「可不可以请块头更大的兽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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