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被她吼得一脸臭臭的。他怎么忘了这女人永远往最坏的情况想去。
“知道了。”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应道。“我答应不会做出‘太冲动’的行为,可以吧?”
维箴气闷地端详他几眼,确定他的承诺可信之后,终于开始领路。
强强的住处离叶家亦是咫尺之遥。他们往回绕,再多走十分钟就到了C大学生集中的租屋区。他们左右打听几家,立刻找到苏伟翔的正确地址。他租焉间位于一楼的公寓,就在租屋区的外围。
时值白天,学生大都上学去了,苏家又在边缘地带,环境显得有些冷清。
范孤鸿按下门铃,静待对方出来应门。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自门内响起。
“来了。”铁门霍然拉开,苏伟翔苍白忧心的表情出现两人眼前。“是你们?”他显然意想不到访客的身份。
“苏老师……”维箴抢上前想说话,被范孤鸿一把推到身后。
“苏老师,请问强强在吗?”他面露和煦的微笑,仿佛西线无战争。
“强强不在。”苏伟翔请他们入内。“两位有事找他吗?”
“没事,我们正要下山逛街,想顺便带他一起去玩。”他好奇地问:“才早上八点多,强强就跑出门了?”
“事实上,我一早起床就发现强强不见了。”苏老师心焦的紧皱着眉头。“犬子常常私自跑出去玩,也没考虑到他爸爸会担心,我正想出门找他呢!”
“强强该不会是走丢了吧?需不需要报警?”他语带关怀。
“情况应该不至于如此严重。”苏老师深深叹了一口气。“自从他母亲过世之后,强强就有轻微的自闭倾向,很多事情不愿告诉我,有时候我实在心力交瘁,难免疏忽了他。”
维箴越听越觉得苏老师不像作假,他似乎真正的对强强的下落不甚了解。极有可能,强强遭逢了恶劣分子,被对方长期虐待,而他平常时候又隐藏得很好,因此他父亲并未发觉。别说苏老师了,即使范与她经常看到强强,也从未知觉他身受这么多苦难。
“苏先生,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范孤鸿忽然开口。
“当然。”苏伟翔指明漱洗室的方向。
范孤鸿离开之后,他歉然地向维箴微笑。“瞧瞧我,实在缺了礼数,竟然一直让两位站着。高小姐请坐,我去泡杯热茶给你。”
“不客气。”她局促的坐定位,心里拼命祈祷范孤鸿赶快出来。气氛越来越尴尬了!
茶水冲好,范孤鸿适巧也回到客厅。维箴暗暗打量他的脸容,从他空白的神情,她无法确认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苏先生,您家的马桶不太通畅哦,里头隐约看见一点布片塞住通水口,我对排水系统满有两把刷子,不如我帮你检查看看。”他表现出敦亲睦邻的友善。
“是吗?”苏伟翔微微怔愕。“不用了,我另外找水电工过来处理即可。”
“通常而言,整栋房子的排水管彼此相通。如果马桶堵塞,难保其他水槽不会有问题。”他不等主人婉拒,主动起身往厨房走去。“既然我叼扰了您,还是趁便帮您四处检查看看。”
“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烦。”苏伟翔连忙跟上去。
“一点都不麻烦。”他轻轻松松地否决。
维箴无奈,只好也跟进厨房。
范孤鸿东看看西摸摸,四处寻找称手的检修工具,眼睛瞄转,突然定在垃圾桶里。
“苏先生,您打破了碗盘了?”他弯身拾起一片瓷盘碎片。“真可惜,花色挺别致的。”
“可不是吗?这是我去年前往马来西亚浏览,特地买回来的。”苏传翔遗憾地叹了口气。“昨晚强强吃炒饭的时候,不慎摔破了。”
“盘口怎么有淡红色的痕迹?”他左右翻看着,定定盯住苏伟翔的眼。“您或强强没有割破手吧?”
“没有。”苏伟翔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水管的事,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范先生。”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好邻居。”维箴赶紧介入,避免情势太过紧张。
“来,碎盘子交给我,我赶紧把垃圾拿出去丢,省得强强回来又打翻垃圾桶,造成危险。”苏伟羞拿回对方手中的破片。
疾如闪电的鹰爪扣住他手腕。
“苏老师,您手上明明有伤,还说没被碎盘割破。”范孤鸿慢条斯理的打量他的指关节。“咦?这种伤口不像利器划破的嘛。”
苏伟翔脸色一变,强笑几声,用力想抽回手腕。“我昨天在学校上课时,手背敲到讲桌碰伤了。”
“是吗?”他温和地道,双眼出来的光芒已不像人类,毋宁更像即将出征的野蛮人。
“范!”维箴骤然觉得呼吸发紧,全身的神经绷张成琴弦。
“为什么?”他轻声问着,鹰眼一瞬不瞬。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苏伟翔强自镇定。
“为什么要伤害他?”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打从心底发寒。“他是你儿子。”
“放开我!”苏伟翔猛然挣脱他的箝制,双瞳射出凌厉的冷光。“你们没有权利私自上门,指控我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请立刻离开我家!”
“我实在太好奇了,麻烦苏老师为我解惑。”他冷冷地撇开笑容。“为什么一位三十多岁、事业有成、人人敬仰的名校高师,会下手痛殴一个五岁小男孩,害他肋骨断两根,手腕脱臼,皮下严重出血,必须留在加护病房观察七十二小时?”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苏伟翔退开两大步,愤怒地朝维箴叫嚣。“你们两个立刻滚出去!”
可惜,他的速度无法与范孤鸿比拼。晃眼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两公尺缩短成半公尺。范孤鸿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他后领,狠狠拽到跟前。
“告诉我,你用什么东西烫他胸口?热水吗?”他提起瓦斯炉上的不锈钢水壶。“不要!”苏伟翔惶惧地大叫。
“你也怕痛?你也怕烫?那你为什么要伤害强强?”三句问号,三记重拳,一拳捶在胸口,两拳击中胃部。苏伟翔痛得弯下腰来干呕。范孤鸿仍然不放过他,扯直了衣领,继续一问一拳的游戏。“他是你儿子!你听见了吗?他不是你的仇人,不是抢你钱的土匪,不是一天到晚在外飙车闹事的问题少年,他今年才五岁而已!五岁!他??是??你??儿??子!”
“范!”维箴大喊,拼命拉住他的硬拳。“别再打了,你会打死他的!”
“滚开!”他怒发如狂,使劲甩开她,狠狠的又一巴掌打苏伟翔眼冒金星。“你为什么打他?为什么?因为他炒饭没吃完?因为他打破你心爱的盘子?你有良心没有?读了几年圣贤书,居然学到满肚子暴虐!你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
“范!住手,不要再打了!”维箴扑上来,死命挤进两个男人之间。如果她再不阻止,苏伟翔撑不过关分钟的。
“让开!”他怒吼。
“你想打死他,干脆先打死我!”她喊回去。
范孤鸿顿下动作,胸口剧烈起伏。
“你忘记来时途中是怎么承诺我的?”她哽咽着,抬手抹掉下滑的泪。“你答应过,绝对不冲动行事,而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救……救命……”昨日威风的施虐者,眼下终于尝到求助无门的滋味。
“范,放了他吧!”她柔声央求。“社工人员应该在赶过来的途中,院方也报警处理了,姓苏的逃不过法律制裁。放了他吧!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