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奶娘语塞。
他真的好想跟父王一样,骑着马匹在草原上驰骋,可是只要想到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胎记,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或同情、或嘲笑,心里就好害怕。
为何自己会长这副模样?这块胎记为何偏偏要生在脸上?
因为他是不祥之人吗?
三天后——
“殿下,这是王府派人送来的信件。”鲁俊双手将信函呈上。
雪终于停了,这天下午元礼正在帮爱驹刷背,先是瞥了信函一眼,心想多半又是他那位王妃捎来催他回王府的。
他勉为其难地放下刷子,接过信函,撕开信封一看,对里头的内容颇为无奈和好笑。“是刘墉写的。”
鲁俊看着主子的表情,不禁猜测。“长史?有何急事?”
“急事?繁衍子孙的确是急事。”元礼哼了哼。“刘墉在信上说,已经帮我挑好了三位美人,近日就会进府,要我赶回王府,免得冷落她们。”
这下连鲁俊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元礼把信丢回给他,继续帮黑龙刷背,对此并不热衷。
“依属下之见,殿下是该回王府,也可以看看世子,世子向来崇拜殿下,只有见到殿下才会露出笑容。”见主子反应冷淡,鲁俊只能如此规劝。
元礼想到嫡长子奕咸的年纪尚小,又为了脸上的胎记,总是郁郁寡欢,他这个父王却没有半点法子,还真是惭愧。
对于培育训练马匹,他可说相当在行,但是当一位父亲,元礼自认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从前自己面对坐在龙椅上头的父皇,也有同样的无力感。每回见了面,父皇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显得遥不可及,言行举止不可放肆无礼,连碰都不得碰,更别说窝在父皇的怀中。所以他才会三天两头的溜到宫外,想看看百姓是如何生活,从他们身上明白了什么才叫父子之情,虽没有锦衣玉食,却又令自己好生羡慕。
他也想效法那些百姓,却不知该如何做起。
唉!就当作是为了奕咸,是该回王府一趟了。
元礼刷好马背,让铁蛋喂它吃草,自己则是走到另一头的马厩,看到徐敏正在和小马培养感情。她还是穿着短褐,他不是没想过让她换回女装,不过又担心引来更多垂涎的目光,只好让李嬷嬷多准备几套男装让她替换着穿。
“马卡龙,你已经愈走愈稳了,真的做得很棒……”徐敏不断用言语和抚摸来鼓舞她的宠物马。
虽然小马在出生之后就会站以及走和跑,不过幼龄马的腿部比例较为细长,因此动作会有些不太协调。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之后,马卡龙慢慢地跟徐敏熟悉起来,只要见到她来,就会主动亲近。
元礼笑吟吟地说:“看来它已经接受你了。”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个好主人。”徐敏大言不惭地说。
他大笑两声。“看来确实如此。”
“一般小马大概要等到多大才能开始接受训练?然后让人骑在它背上?”她不着痕迹地问道。
“至少要等到三岁左右才能帮它上鞍,然后接受调教,最后才能骑乘,可不能太早,否则会造成马匹身体上的伤害。”元礼难得严肃地说。
还要等到三岁?她可等不了那么久,看来只能寄望金宝了,只要金宝愿意听她的命令,逃亡的机会就大增,可是……想到那时得丢下马卡龙,她又十分不舍,早知道就别帮它取名字,因为一旦取了名字就会产生感情。
“在想些什么?”他凑到徐敏耳畔问。
徐敏缩了下脖子,赶紧退开两步。“千岁一定要这么近说话吗?”
“这么做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否则你的心思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他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丫头的表情,很想摸清她脑袋里的想法。
“我只是在想……这七座养马场的马加起来,总共有多少匹?”她并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从小到大她不知道撒过几次谎,已经习惯了。
元礼明知她是在转移话题,但也没有点破。“目前大约有四、五百匹,不过并不包括已经送走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随口问问。”她说。
他压低嗓音。“敏敏……”
“做什么?”每回听庆王用这种磁性的嗓音轻唤,准没好事。
“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元礼苦笑地说。
徐敏拉起警戒线。“千岁有话直说。”
“明天我要回王府一趟,可能会待上一阵子,有事就去找李嬷嬷,我会吩咐她好好照顾你的。”他目前还不打算把这丫头带回王府,要等她完全接受自己再说。
闻言,她不禁怔了一下,此刻才想到还有王府的存在,那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家,而且里头还有个王妃,以及小三、小四、小五在等他回去……等一下!她的口气干么变得酸溜溜的?
“多谢千岁关心,李嬷嬷已经很照顾我,不用特别吩咐。”徐敏把不该有的情绪收拾干净。
“那就好。”元礼伸手拿下沾在她头上的干草,也想藉由这次的分别,考验自己在这丫头心目中的分量。
这个举动让徐敏又全身紧绷,直到他把手收回去才放心。
“你继续跟马卡龙玩吧。”说完,元礼便转身走出马厩。
看着庆王离去的身影,徐敏有些怅然若失,还以为他又会跟之前一样调戏自己,结果就这么走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问自己。
不行!再不想办法离开,她说不定会就这么陷进去。
她看了下外面,现在是冬天,还下着雪,肯定会冻死在半路上,只有等到明年春天天候转暖,再找机会逃走。
第7章(1)
庆王府——
世子所的书房内,奕咸坐在小书案后头,小小的身子不只坐正,也坐直,胸口距离桌沿约莫三寸,头部端正,略向前俯,两脚屈腿平落,左手按纸,右手悬腕,正在专心练字。
坐在一旁的奶娘目光须臾不离他那张聚精会神的小小脸蛋,随时递上茶水,或是担心他饿了,要命人准备点心。
“世子!”婢女满脸惊喜地冲进书房。
奶娘蹙起眉心。“世子正在练字,别这么大声。”
“是千岁……千岁来探望世子了。”婢女笑不拢嘴地说。
奕咸又惊又喜。“父王回府了!”
“回世子,千岁不但回府,此刻正往书房来呢。”她又说。
他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直直地望着门外,没过一会儿,果然听到脚步声传来,接着见到对自己来说,就像山一般高大的男性身影出现。
“奕咸,在读书吗?”元礼先回前寝宫换了常服,束发戴冠,在儿子面前,还是得做个榜样。
“父王!”他哽声地唤着,让身旁的奶娘不禁眼泛泪光,因为她最清楚这个孩子有多渴望见到自己的父亲。“孩儿给父王请安!”
见嫡长子中规中矩地上前见礼,明明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应该是爱玩的年纪,却因为脸上的胎记,把自己禁锢在这座世子所里,性子也变得阴阴沉沉,而自己又将所有心思摆在养马场上,元礼不禁感到愧疚。
元礼轻拍了下儿子的头顶。“这儿只有咱们父子,不用多礼。”
感觉到父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奕咸笑得眼睛都眯了。“是,父王。”
“没打扰到你读书吧?”他问。
担心父王为了让自己专心,就这么走了,奕咸连忙摇头。“孩儿不过是在练字,因为先生说练字能静心定性,要孩儿早晚拨出一个时辰来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