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没说,你不要把她想得那么有心机,你们已经是夫妻,往后还要相处几十年,总不能像仇人似的。”这个表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除了他们程家人,谁也不信任。
姚锦杉皱起眉头。“你不要帮她说话。”
“我不是在帮她说话,而是听子浩他娘说表嫂这几天除了早上去跟我娘请安,就是待在房里,凡事都自己动手,还直夸她乖巧懂事。”他不得不转述妻子的话。
“表弟妹不知她的真面目,才会上当。”她刻意接近舅母,肯定是想从中得到好处,就和她爹娘一样。
“你也不打算把你那段神奇的经历告诉她?”程承波不得不问,如果不说,他们就得继续保守秘密。
姚锦杉口气更加冷漠。“没有告诉她的必要,这事你们就别管了。”
“好吧。”他知道多说无益,只好交给他们夫妻自己解决。
第4章(1)
我要诅咒你……
你到底是谁?
我究竟做了什么?
请你告诉我!
童芸香从梦中惊醒,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同样又是差一点就可以叫出对方,甚至想出那名少妇的身分,但每次梦到这里就醒来,让她不禁懊恼。最近她开始想要追寻前世,若错真出在她身上,就要想办法弥补,不想再被人憎恨下去。
可要从何找起呢?
她放下还抓在手上的斜刀,无心再继续雕刻下去,随着起身的动作,桌上的烛火摇晃几下,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便感到外头有些凉意。
才跨出房门,她下意识地朝隔壁厢房看去,屋里一片漆黑,显然里头的人已经睡下。这几天姚锦杉似乎相当忙碌,天天早出晚归,其实她可以问程家人,但不想让他误会,以为她又在搬弄是非,宁可等他来告诉自己。
抬头望着星空,她有些冷,便用手臂圈抱住自己。
就在这当口,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大概只有七、八步远的距离。
“你……”她倒抽一口凉气,待定下心神,凝聚目光,只见瘦长身影有些若隐若现,不过还是看得出此人身着灰袍,胸前还有一大片黑色污渍。
她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五官,却怎么也看不到。
“有什么事吗?”她猜想可能是程家的仆从,便温声询问。
灰袍身影没有回答,只是跪下来,朝她磕头。
“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她被对方的举动搞糊涂了。
“……谁在外头?”
男子的低斥让童芸香本能地偏头看向声音来源,不过当她再度转回来,灰袍身影已经消失。
“人呢?上哪儿去了?”她并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你在那儿做什么?”姚锦杉站在房门外头问道,他在床上躺了许久,依旧没有睡意,打算起来画张图稿,却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细微的声响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清晰,这才决定出来看个究竟。
“我没做什么。”童芸香赶紧回应。
姚锦杉不假思索地走上前,质问道:“这么晚了,你在外头跟谁说话?”
直到高大身影来到面前,近到可以瞧见那张带着几分防备的俊逸脸孔,童芸香才道:“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刚才明明看到有人,就站在前头,可才转个身又不见了。”
“子时都过了,府里的奴仆不会随便跑到这儿来,哪来的人?”姚锦杉一副“你又想玩什么花样”的表情。
童芸香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可能是我在作梦吧。”
“作梦?真是个好藉口。”他讽道。
“我没必要骗你,你不必把我当成贼一样提防。”童芸香在心里苦笑,她想避免让自己陷入绝境才利用这个男人,那么就得付出代价。“既然遇到了,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一听,姚锦杉面带狐疑。“商量什么?”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找他。“明天我想出门一趟,如果你愿意陪我去,自然再好不过,要是不愿意,我便去拜托表舅母,不过表舅母肯定又会帮我雇轿子,还会命婢女跟在身边一同前往,要是你不介意麻烦到程家的人,我倒是乐得轻松。”就算已经嫁了人,妇人也不能随意出门,需要先经过丈夫同意,或者有人陪伴。
这根本是威胁。他口气微愠。“要去哪里?”
“清河坊的八珍斋。”拿程家来胁迫他还真是有用,可见这个男人极为保护身边的亲人,处处替他们着想,不想给对方增添麻烦,她希望他这份温柔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哪怕只是一丁点也好。
呵!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抱持任何期待,偏偏情不自禁,渴求着从他身上得到疼惜和关爱——童芸香,你真是太傻了。
“去做什么?”据他所知,那是间贩卖玉石和木雕的铺子,在杭州算得上很有名气。
“有一点事要处理。”以往有敏姑帮她,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他瞥了她一眼。“明天我会抽出空来。”
童芸香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回房。
“谢谢。”就算姚锦杉不领情,她还是要说。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响,她幽幽轻叹,走回自己的寝房。
翌日早上,巳时过了一半,童芸香换上杏黄色的上袄配上蓝色凤尾裙,跟着姚锦杉来到程家大门口,门房听说两人要出去,马上开门。
姚锦杉问道:“你确定不坐轿子?”
“你是在担心我吗?”她打趣地问。
姚锦杉怒瞪她一眼,仿佛在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还是你不想跟我出门,觉得很丢脸?那就不勉强,我可以一个人去。”童芸香故意激他。
他低哼一声。“好让你事后跟程家的人告状?”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想。”她一脸无辜。
“既然你都不在意了,我又何必在乎?”姚锦杉一手提起袍摆,率先跨出门槛。“走吧。”
踏出程家,童芸香紧跟在他身后。
“记得第一次出门是七岁那年,奶奶带着我到亲戚家中作客,不过我却因为受不了外人的眼光,一路哭回家。”不管姚锦杉是否在听,她还是想让他知道。“我躲在房里哭了好几天,奶奶便把我叫到面前,然后问我,是不是连我也觉得自己见不得人?这句话带给我很大的影响,再来两个月后,我又跟着奶奶出门了。”
童芸香露出一脸怀念的神情。“虽然害怕,但又想自己既没做坏事,也没害过人,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呢?反倒是那些看到我就退避三舍的人心里有鬼,才会不敢直视我的脸。”
“你倒是看得开。”姚锦杉语带嘲讽。
“原来你有在听?”她故作惊讶。
姚锦杉不悦地横睨她。“你说这番话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软硬兼施,让我同情你的遭遇,进一步获取我的信任?”
“我不过是自言自语,是你多心了。”童芸香佯叹。
闻言,他只是发出低哼,表示不相信。
两人走得越久,遇到的人也越多,投向她的目光自然更多了不少,童芸香昂首挺胸,只有捧着物品的十指不自觉地攥紧,泄漏了些许不安。
瞥见路人不停地朝童芸香身上指指点点,姚锦杉其实可以当作没看到,但他的个性本就温文善良,很难视若无睹,忍不住投去一记凌厉的目光,对方这才快步走人。
夫妻俩终于来到清河坊,这里是杭州最热闹的市肆,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店铺林立,买卖络绎不绝。
童芸香走在人群中,更多的视线投注在她脸上,有的好奇,有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