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母忽视的小女娃气不过,便趁着乳娘、丫鬟不注意时跑到荷花池玩水,一不小心就失足落水了。幸好有一位刚好来做客的少年路过,看到在水里载浮载沉的她,顺手把她拎了起来,这才免于一死。
年幼的成清宁吓过头,哭着要找姨娘,可崔姨娘只顾着幼子而未理会她,当晚她就发起高烧,等烧退了,成清宁已经不是成清宁了,一个同名同姓、来自现代的灵魂取代了她,延续她的生命。
“谁的心口不跳?小姐还是快点起身,误了问安的时辰,奴婢们也吃不消。”板着脸的荷叶较严肃,一点也不像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是家生子,家里五代都是侯府的奴才,母亲是大小姐成清仪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说话还算颇有分量。
而荷心是外面收进来的,五岁时被家贫的爹娘卖进府,一开始只是灶房的烧火丫头,后来因为人手不足才被调往三小姐的院子,从三等丫头做起。
老侯爷生有四子二女,其中一子一女是庶出,其余三子一女皆是老夫人所出,兄弟间还算和睦。
因老夫人还在,四兄弟并未分家,还住在同一个府邸,只是二老爷外放为地方知府,举家搬迁过去,庶出四弟也在侯爷兄长的举荐下去了开平当县令,因此仍待在府中的只有侯爷和三老爷一家。
少爷、小姐的排行是依出生的先后来排,不分房头,早成亲的侯爷先有了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而后是老二家的三少爷,三老爷家的庶长女为二小姐……以此类推。
所谓的排行也不算重要,凡事以大房为主,而在成清宁这一辈,男嗣一共有九名,而姑娘只有四名,其中只有长房大小姐才是嫡出,其余三人皆是庶出,嫡生女竟出乎意料的少。
因此在宁平侯府,即使是庶女也能过上“小姐”的日子,并未受主母苛待,虽然在日常用度的待遇上不如嫡女,但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一律是嫡女的分例减半,无须伏低做小,看人脸色过活。
不过如果自己要找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向识时务的成清宁从不做出头鸟,她太明白韬光养晦的真理,掐尖要强反而死得快,身为非“原住民”一族,她来之后第一件要事是尽快熟知有关大明朝的一切事务,从历史、文化、礼俗着手,想办法融入,让自己变成百分百的土着。
不过头件事——文字就难倒她了。
崔姨娘虽是知县庶女,可本身不识字,她能歌善舞,精通音律,偏偏对读书识字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一心“向学”的成清宁毫无半丝助益,只能由着她自个儿摸索。
而大明朝的文字和现代文字相似却有些出入,念得吃力的成清宁不得不求助外力,谁会相信受了十六年教育的高材生居然不识字,书册上的字既熟悉又陌生,完全是在考验她学习的耐性。
好在她有个自诩大家闺秀的嫡姊,在她三言两语的哄骗下,自愿教她习字练字,让她不致当个文盲。
“嫌奴婢太凶?小姐以后挨手板时别向奴婢使眼色,让奴婢机灵点去向大小姐求情。”好了伤口忘了疼。荷叶冷脸一板,当主子的小姐立即气势一弱。
“好了啦!我就要起来了,别再用言语吓唬我,帮我梳头、更衣,一会儿就去母亲的院子请安,我要穿那件茜红色小袄。”
人在屋檐下,头不低不行。
当庶女最要紧的大事是勤劳动,劳动两根细竹似的瘦腿向菩萨上香……啊!是向嫡母尽孝道,以无可挑剔的礼数让人无法说嘴,她才能在这个富贵窝里幸存下来。
虽说名义上是小姐,可嫡庶分明,一样是侯爷的女儿也有高低之分,她大姊的院子就足足有她的两倍大,还有花园和养鱼的小池塘,栽满名贵的四季花卉。
成清宁的院子小不说,还只能种些寻常的花草,什么牡丹、兰花、月季、垂丝海棠是别想了,有几棵桂花和菊花就是件美事,连服侍的丫头、嬷嬷也少得可怜,一共不到十二名,这还包括守门的婆子、扫地丫头。而成清仪的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仆婢就有三十多名,她还是府中少数主子设有小厨房的,侯爷夫人特地为她准备了三名从宫里出来的御厨,从小吃、糕点到江南美食,要什么有什么,是全府最受宠的。
抱对粗大腿的成清宁有幸蹭上几口美食,和府里其他几个庶女相比,她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一个,要是另一个小她两岁的庶女……
才想着,甫一出院子的成清宁便遇着梳着小髻的成清贞,她是香姨娘所出,今年八岁。也不知她姨娘是怎么教的,小小年纪就有些眼高于顶,对同是庶女的成清宁毫无一丝敬重,反而处处拿自己当嫡小姐看待,举凡嫡女有的,她哭着、闹着也要一份。
“你没衣服好穿了吗?老穿得这么俗气,真是丢尽我们侯府的颜面。”实则嫉妒不已的成清贞仰着鼻孔,状似不屑的睨视身着茜红色绣菊小袄的庶姊,满眼蔑视。
她的肤色偏黑,香姨娘用尽各种法子也无法让她变白,因此太过浓艳的衣服她不合适,而偏素的衣裙又显得她皮肤黯淡,在穿着打扮上多了不少限制,没法衬出好肤色,连带着颜色也逊了三分。
在香姨娘入府前,崔姨娘是除了侯爷夫人外最受宠的女人,不过出身江淮河畔的香姨娘一进府,崔姨娘很明显的受到几分冷落,因此两位姨娘之间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争斗得很厉害。
想当然耳,她们的儿女也合不来,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争吵,但绝对不可能和睦相处。
崔姨娘比香姨娘占优势的是她有一个儿子,即使目前香姨娘较为受宠,可十年、二十年后,崔姨娘有儿子养她终老,而香姨娘一旦嫁了女儿就什么也没有了,那时她也人老色衰,谁还会多看她一眼?
“妹妹,我月银少嘛!要省着点用,以后存起来当嫁妆。”在这坑爹的年代,没点银钱傍身还真是不行,出了府门人家看的是银子,阮囊羞涩,纵是出身侯门也没用。
她只是庶女,在亲爹面前并不得脸,什么身分、地位全是空,没有嫡母的帮扶,将来一嫁出门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任其飘远,自生自灭,最后落个任人践踏的下场。
“犯得着摆出一张穷叫花子的嘴脸吗?你是侯府的小姐又不是乞丐,想用银子还少得了你不成?真是上不了台面的穷酸。”一身铜臭味,满脑子银子,简直拖累府里姊妹的名声。
不怒不恼的成清宁笑得像枝头上的花朵,娇美可人。“是,姊姊受教了,日后要大手大脚的花用。”
“去,你不要跟我走在一起。”她嫌弃的撇嘴。
天生肤白,再加上茜红色小袄,一张小脸被衬得粉嫩粉嫩地,稚嫩的脸儿恍若一朵粉色小花,叫人几乎移不开眼。“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呀!要不,你走快点,不要与我同行,我们都是要向母亲请安。”
年纪还太小的成清贞掩不住脸上神色,恨恨地瞪向庶姊。“不许跟,你走假山旁那一条小路。”一说完她两条小短腿飞快的往前迈,有些急促地想把成清宁丢在身后,不让其抢先一步。
若说成清仪是她第一讨厌的人,那么成清宁不用说就是第二名,若没有她们两个,她会像三房的二姊姊成清沅一样,虽是庶女却被当成嫡女宠着,寄在三婶母名下,三房上下个个都疼她如珠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