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丽到此时此刻才发觉,陈主任先前对她外貌的严苛指责,除了是为了植物园的公关着想,其实有一部分也是为了保护她。
以汪总裁以貌取人的程度,如果瞧见她先前的模样,就算没有甩头就走,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相处的每分每秒,肯定都让她如坐针酕。
“汪总裁,方博士会陪同您,一起到……”
男人站起身来,连看也没看陈主任一眼,迳自走到婉丽面前。“我是汪洋。汪洋大海的汪洋。”他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婉丽强忍着想抽回手,把手背在衣裳上用力摩擦,擦去亲吻留下的触觉。这样的吻手致意,是童话里王子与公主的标准动作,原先也是她的梦想,但是换做其他男人,而不是孝国,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我的兰花放在岚烟楼,我们走过去吧!”汪洋也不管她是否拒绝,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他比一般男人高壮,身高足以跟孝国媲美,力量也比她强健。
挽着她的姿势,看来毫不费力,却让她没办法挣脱。
基于礼貌,她忍耐下来,半被强迫的跟上汪洋。离开VIP室之前,她还看见被视若无物的陈主任眼里,有着鼓励与同情。
岚烟楼又称雾室,靠空调系统维持低温,温度、气压与湿度全由精密电脑控制,每半小时喷洒雾气,保持湿冷。除了一般民众可参观的部分,还有只限研究员进出,位处偏僻的研究室。
汪洋的兰花,就放置在研究室,如珍宝般被守护着,除了四周有玻璃围屏,两旁也站着保镖,表现出对植物园保全系统的不信任。
但是,会这么慎重,也的确有道理。
玻璃围屏中的兰花,叶片浓绿修长如草,花瓣略厚,小巧如荷,像是美玉雕琢而成,独特而优美。草片叶、荷瓣、素心,都是兰花中极为罕见的珍品,这盆兰花却集三者于一身,连研究兰花多年的婉丽,也眼睛一亮。
“这兰花名为‘素冠荷鼎”,是我从云南买来的。”汪洋的口气里,有藏不住的骄傲。“原本有三株,但是另外两株挖出没多久就枯死。我全赌在这株上,打探到有你这么一个养兰好手,才特地把花空运过来。”
婉丽微微往前倾身,仍为这盆兰花惊叹,更为枯死的那两株惋惜不已。
云南地势特殊,以高原山地为主,几乎汇集从热带、亚热带、温带甚至寒带的植物品种,许多著名的兰花品种,都是产自云南。
只是,云南的气候跟环境,跟新加坡相差十万八千里,就算移动的过程再小心,仍旧有不小的风险,这行为的确跟豪赌无异。
“汪总裁透过植物园,坚持要我回来,是要我养护这盆兰花?”她隔着玻璃围屏,很快目测花株的状态,转头预备找寻用具开始工作,却赫然发现身旁男人靠得好近。
“没错,在国际兰花交流展之前,我要你把这盆兰花照料到最好。”他的手顺势搭上那裸露在粉红色上衣外的肩,满意的感受细致柔嫩的女性肌肤。
“另外,再培植出另一株,作为保险。”
过度冒犯的触摸,完全没有取得婉丽的同意,让她浑身不对劲,双肩不禁颥抖,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汪洋却误会她颤抖的原因。
“是我疏忽,你一定觉得冷了。”他脱下西装外套,殷勤的为她披上。黝黑的大手为她拢住领口时,故意擦过她裸露的锁骨,黑眸里是赤裸的挑逗。
外套很温暖,这么绅士的举止,跟他的言行形成强烈对比。
他的长相虽然不及好看,但是精实高大的体魄、过人的自信,以及霸道行径背后,所代表的惊人财富或权势,的确能吸引为数众多的异性。
但是,他的强势却让婉丽无法接受,好想脚底抹油快快逃走。
“我养兰花不是为了兴趣,是为了投资。”他自说自话,也不管她是否有兴趣。“你是植物学博士,应该听说过郁金香狂热,那是最早的泡沬经济事件。”
她点了点头,悄悄往旁挪了一步。
他像是牛皮糖,又黏过来,还靠得更近。
“罕见的兰花,可以帮我赚来大笔财富。”他的话说得很直接。“而你,可以肋我一臂之力。”他说得彷佛这是她天大的荣幸。
“呃,植物园方面告诉我,这项工作大约需要两个月。”她可以想见,未来这两个月将是多么漫长。
“我会绝续聘雇你。”他的手隔着西装外套,沿着她的腰上下滑动。“别担心,我付的酬劳会高得超乎你想像。因为,你值得。”
最后那一句,肯定跟她养护兰花的能力无关!
虽然化了妆,但是遮掩不住她的抗拒。她努力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才能委婉的拒绝,又不得罪这位贵客。
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得到肯定答覆的汪洋,脸色立刻沉下来。
“我可不习惯被拒绝。”他警告。
天啊,这个人不习惯的事情还真多!
有权有势就能这么任性吗?她严重怀疑,他大概也跟小孩一样偏食,不小心送上红萝卜或青椒的厨师,会不会被他下令,拉出去砍头?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想挤出笑容,却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被合身内衣衬托的丰盈,因为她下意识的动作,吸引了汪洋的注意。他没有礼貌的避开视线,反而直勾勾的瞧着,大大方方的“欣赏”。
这么多年来,婉丽一直对高大的男人,抱存着一定好感,直到如今,她才发现高大的男人,因为天生生理上的优势,在欠缺教养的情况下,会有多么让人难以忍受。
这件粉红色上衣,绝对称不上暴露,但是居高临下的时候,还是能看见她裸露的颈项,以及锁骨与胸部之间的细腻肌肤,他的视线几乎要穿透她的衣裳。
那讨人厌的视线,就像是长了毛的蜘蛛,在她的肌肤上来回游走。
婉丽不知道别的女人,碰上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伸手遮掩的话,就是不给对方台阶下,但是她心中就是莫名涌起,用尖锐的花剪,用力戳戳戳戳戳戳,戳瞎这人双眼的冲动。
就在她忍无可忍,考虑明天开始,维续穿运动服来上班,不需要把好不容易的美丽,耗费在这个人眼下时,身旁蓦地传来玻璃落地的声音,她本能的转过头去——
她看到了自己。
那个昨天以前,没有经过大卫跟露儿,巧手改变之前的自己。
打破培养皿的女孩,穿着舒适却不合身的衣裳,防尘鞋套里是运动鞋。婉丽记得,她名叫安敏,是个努力的研究员,对培育兰花极有热情。当初,婉丽离职时,最舍不得的就是安敏,她们有太多相似之处。
此刻,安敏正蹲在地上,忙乱的收拾残破玻璃。
“笨手笨脚。”汪洋啐了一声,看着安敏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厌恶与不耐,跟看婉丽时截然不同。“注意一点,别让她靠近我的兰花,免得碰坏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株“素冠荷鼎”放置在雾室的段时间里,应该就是由安敏负责养护的,才能保有现在健康的状态。
汪洋对专业人员,没有半点尊重。他虽然名为汪洋,却没有大海那样的宽阔胸襟,反而小肚鸡肠,非但以貌取人,还会毛手毛脚!
在众人指责的视线下,安敏紧张得双手发抖,说不定先前就被汪洋斥责过,所以动作亦发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