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笑得更加诡谲,“小丫头,老太婆且告诉你一件事,你有双命,前命潇洒,后命至贵,死而后活,先苦后甘,你记住了!”
绿儿骂道:“你说这是什么话!什么双命、什么死而后活,谁听得懂?还有,你怎能喊娘娘小丫头,你这是放肆!”
莫亮珍也皱了眉,“老人家能解释一下吗?”若以老妪的辈分,喊她小丫头没错,还显得亲厚,因此她并没有像绿儿一样生气,只是老妪的话就如绿儿所说,教人有听没有懂。
“不能……而且老太婆我刚说了什么吗?”老妪忽然像是健忘了,居然忘记刚才说的话。
莫亮珍愕然,“你——”
“老太婆困了……”老嫕虽然站着,但还真打起盹来。
绿儿气呼呼的说:“娘娘,这位想必已是老糊涂了,她说的话,咱们别理了吧。”
“嗯,老人家大概年纪大了,说话总会有些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莫亮珍也有些哭笑不得,吩咐道:“绿儿,你应该知道莫氏女眷们都被安排在哪个宫,送老人家回去休息吧。”“可是奴婢得伺候您,不能离开。”绿儿有些为难。
“庆阳殿离这里不远,我自己过去无妨,可若放任她在宫里乱走,恐怕会被当成刺客拿下°庆阳殿离这真的不远,这里又是宫中,能出什么意外?绿儿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好,奴婢去去就回。”她扶着打瞌睡的老妪离去。
小绿送老妪离开后,莫亮珍往庆阳殿走去,接近时看见了一抹红色身影,竟是刘琼在殿外徘徊。
刘琼也见到她,四目交接,一愣后顿感尴尬,转身要走。
莫亮珍快步去将她拦住,“别走,咱们聊聊。”
刘琼不安的看着她,良久后才点头,“陛下不希望臣妾见您,咱们走远点说吧。”
莫亮珍不知道曾子昂这么要求刘琼,此刻不禁想想,自己入宫以来,刘琼还真没主动来找过她,偶尔在宫中遇见,刘琼也仅是问声好就快速离去,从不与她多言,似是怕惹她厌恶。与其说刘琼行事低调,不如说刘琼谨言慎行,从不展露什么,刘琼的喜怒哀乐,心情好坏,想什么做什么,她一无所知,不禁好奇起刘琼这个人来。
她与刘琼来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两人面向池子而立,此时两人都是一身红衣,由两人背后望去,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刘琼小心翼翼的问:“臣妾明日就要出宫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你与我同在妃位,不用称我娘娘。”
“不,您即将是皇后,地位无人能及,而臣妾明日离宫,就不再是宫里的人了。臣妾明着是去南察祭祖建庙,其实是陛下‘放生”,让臣妾自由。”
曾子昂放生刘琼的用意莫亮珍清楚,她不清楚的是刘琼的意愿,“你真想要这份自由?”
“臣妾……自小就被陛下当探子培养,一生没有自己的选择,陛下的选择就是臣妾的选择,陛下说离宫是自由,那就自由吧。”刘琼说得淡然轻浅。
可莫亮珍却听出不一样的滋味,“你喜欢陛下?”
刘琼表情一紧,“臣妾不敢,臣妾怎配!”
这话一出,莫亮珍更确定她喜欢曾子昂,一语道破,“你刻意穿着红衣,打扮得与我相似,在庆阳殿前徘徊,是盼他见了会因欢喜而将你留下,不是吗?”
刘琼慌忙跪下,“臣妾该死,陛下命臣妾在您大典前离开,臣妾明日走,实在不该奢望再见陛下……穿红衣……
只是以为陛下喜欢这个颜色,没有想学娘娘的意思,请娘娘息怒!”
莫亮珍叹口气将她扶起来,“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男人不仅是天下至尊,还出类拔萃,你会喜欢他再正常不过。”
刘琼听了更惶恐,“臣妾该死,不该、不该……”
“没什么该不该的,人心不可控制,喜欢就大胆承认,你没有错。”
刘琼哑口无言,表情复杂,没想过莫亮珍会对自己说这些话,半晌后缓缓地叹息道:“珍即是宝,陛下因此赐您宝妃,臣妾虽如玉,可您却如宝,玉是东西,宝却是入心,众人以为臣妾曾受陛下喜爱,可陛下却只是视臣妾为应付敌人的工具,而您才是他真心收藏的宝贝,陛下未曾碰过臣妾,您莫要误会陛下什么了。”
莫亮珍真心实意的说:“我没误会他,你们的事他都告诉我了,可你知道的,我身子受损过,无法生育,而他是帝王,终究得有人替他留后,而若非要有这么一个人,我宁愿是你。”她曾妒忌过刘琼的美貌与好名声,却不曾因此讨厌过这个人,如果刘琼肯,自己愿意容她。
刘琼眼眸骤亮,“娘娘真能接受臣妾?”
她点头,“说实话,我这人很霸道,属于我的半分也不想让,可我爱上的不是一般人,不得不考虑他的身分,既知伤不起,仅能看淡它,所以我自私的希望你留下,为我、为他谋一个喘息之地,而你若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我保证定会视如已出的善待。”这是她的悲哀,为了与陛下长久相伴,只能求另一个女人帮她达成自己做不到的事。
“我真能留下?真的能?”刘琼喜出望外,然而欢喜仅是片刻,她想起曾子昂的命令,脸色黯淡下来,“陛下不会允许我留下来威胁到您的地位,臣妾不走,众人不死心,只会不断进言让陛下废您改立臣妾为后,将来臣妾若真再顺利拥有孩子,您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我知你留下我会为难,但不留你,我的未来也不会好走,群臣为了孩子还是会逼他选妃子,他被逼到绝境,最终只能照办,到时候新人入宫,我的处境不会比现在好。”
“这……陛下已安排好,臣妾明日非走不可。”那马车已停在宫门,就等着天一亮送走她。
莫亮珍道:“你待会就跟着我去红焰宫,看谁能到红焰宫里带走你。”人在她手中,料陛下也不至于来硬的,非要抢人。
刘琼大喜,再次跪下,激动的道:“您肯留我,我当尽心伺候您!”
莫亮珍也笑了,“伺候什么,将来咱们在宫中作伴,日子也不至于无聊。”她拉刘琼起身,“我这人爱热闹,将来咱们可——啊——”
正说着时,她和刘琼突然被人一把推进池中,两人这一落水,直接往下沉。
莫亮珍有着八岁时恐怖的落水记忆,吓得四肢僵硬,而刘琼似会一点水性,上前抱住她,要拉她上水面,偏她的脚被池里的莲花和水草缠住,竟摆脱不掉,困在水中动不了。
刘琼替她拔除缠在脚上的水草后,发现自己也被缠上了,莫亮珍见状也想帮刘琼,可她不如刘琼谙水性,抱住刘琼后反而又被缠住。
她越来越痛苦,视线越来越模糊,眼泪由眼眶里溢出,这回她知道自己真要死了,此时此刻,她脑袋唯一想的是,她想再见那男人一眼,她想再拥抱他一次……
人生没法重来,当下即是全部,自己若知道今日会死,几日前就决不会和他呕气,不会让他几日不来红焰宫,她从未尝过遗憾的滋味,而今她尝到了,遗憾的滋味又苦又涩……
她慢慢阖上眼,伸出手,彷佛曾子昂就在眼前,会像往常一样抱住她,给她依靠,给她所有爱,但她等了又等,四周仍黑暗无光,没有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