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你会觉得寂寞难耐呢!」灵均吶吶的。
话一出口,她就想夺门而出。天!原本故意讲出来调侃他以减轻空气压力的言词,到头来却似煞了浸过柠檬汁,酸溜溜的。堂堂邬连环岂会放过糗弄她的大好良机?
果不其然,暖热如火的体温贴上她的背脊,两副躯魄的距离由半臂宽缩短为零。
「怎么会呢?」暧昧的低喃声,如泣如诉地倾泄入她的耳中。「我今晚有了你,哪里还顾得了其它女人,你说是吗?亲爱的。」
灵均的鸡皮疙瘩一颗颗钻出粉肤。
「别、别、别闹了。」她扳开锢锁着自己的铁臂,趁着防护罩出现缝隙之前赶紧溜窜到安全地带。「我先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
「报什么平安?」懒洋洋的挑逗追逐着她的纤背。「告诉令尊和令堂你的贞操安全无虞,日前为止尚未被姓邬的老不修侵犯吗?」
「你的嘴、嘴巴放干净一点。」她回首啐道。
邬连环隔着整座客厅的长度,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的小模特儿。
因为疾风迅雨的缘故,山区的电压失去稳定性,屋内的照明设备偶尔会闪烁着时明时暗的灯花。她妍秀娟好的容颜也跟着一亮一睹,反而生动了起来。
屈灵均当然是美丽的,这点无庸置疑。然而初遇的那一阵子,他之所以嫌弃她,是因为她的美缺乏活色生香的神韵。换言之,美则美矣,却如水墨国画里的古典仕女,精细优柔得太呆板。
奇怪的是,短短几周之别,她的风采气质全然变了,感觉起来灵动有神。他最爱贪看她的轻颦浅笑,甚至动起肝火来斥责他的晚娘相──真是糟糕!他发觉自己养成太习惯视线范围内有她。
「……好,我知道了,你们也小心一点,再见。」灵均结束乖女儿的义务,轻轻搁回话筒。
啪吱!室内的灯光骤然全灭。
「啊……」她勉强收住诧叫到一半的娇嚷。
「别吵,只是停电而已。」他的衣裾在黑暗中擦出声响。
「你在哪里?」她克制不了嗓腔中胆怯的抖音。「我……我……我什么都看不见。屋子里有没有手电筒?蜡蜡、蜡烛呢?……邬连环?邬连环?」
他到哪里去了?怎么转眼消失无踪?他该不会扔下她,自个儿溜了吧?
生着薄茧的热掌突然从黑暗中探出来。
「啊!」这下子她的尖叫真的爆出喉咙。下一秒钟,察觉自己被揽进一副暖热而熟稔的胸怀。
「吵什么吵?难道屋子里还会有第三个人吗?笨笨的小哑巴。」这男人就是有法子以最粗鲁的口吻搭配他最温柔的举措。
「好……好黑……」她感到全然的无助。
「废话!亮晃晃的,哪像停电该有的样子?」
灵均突然发现怀抱着她的体温正在往外移动。
「你要去哪里?」慌乱的问话已经听得出哭音。她反射动作,立刻圈住他的颈项。
「找手电筒。」他既好气又好笑。「你这样抱着人,教我怎么走路?停电有这么可怕吗?」
「我对你家的地理环境又不熟悉……」山区内专门出产魑魅魍魉,谁晓得她会不会半途撞到什么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我……我拉着你的衣角好了。」
邬连环无奈,只得携美带眷地潜向厨房。
在小夏半年前住进来之前,他的别墅已经五年没让人使用过,也不晓得那位脱线房客有没有准备电池、手电筒。
答案是──没有。
他上上下下搜遍了,仅仅摸出一截两公分的细长蜡烛。
「找到了没有?电池够不够?我们必须打开收音机才行……邬连环,你出点声音嘛!我很怕──」偌大的黑暗空间唯剩她的抖音与凄厉的风声。
邬连环寻找照明用具的任务宣告失败,心里已经很气恼,还得应付她的叽哩呱啦。
「闭嘴!你再罗唆,我就唱歌!」
这个威胁太恐怖了。灵均立刻噤声。
打火机的红焰点燃烛芯。她呆呆迎视一抹指甲大小的火花。
「这是什么?」他该不会打算以这根先天不良、后天失调的小蜡烛蒙混过关吧?
「一百烛光的太阳灯。」邬连环忍不住好笑。她瞪着圆眼睛的模样恍如在控诉他虐待儿童。「好啦!这根蜡烛是咱们的仅存财产,请你省吃俭用。上楼吧!」
「干什么?」她深怕落了单,立刻揪紧他的衣摆。
「趁烛火烧光之前冲个澡,否则今晚就要摸黑洗澎澎了,届时如果洗错了部位怎么办?」他故意挤眉弄眼。
灵均没工夫计较他的荤素不禁,匆匆跟上二楼。
「可是,你把蜡蜡、蜡烛摆进浴室里,那那,我在外头怎么办?」她的语气很可怜。
「不然你跟我进浴室好了。」他无所谓地耸了耸硕肩,踅进主卧室里。
「邬、邬、邬连环!」灵均涨红了颊颜,死瞪着他。
大方而悠哉的男主人准备好换洗衣物,哼着小曲儿转向相连的盥洗间。
「浴室的莲蓬头另外以毛玻璃隔成小空间,爱来不来随便你。」他作势要关上浴室门。「对了,如果乌漆麻黑之中有什么『怪东西』出现,只要尖叫一声,我尽量赶出来拯救你。」
「哇!」来不及等到怪东西出现,灵均已经先惊叫出来。
紧要关头,顾不得年轻女性的矜持。她三大步冲跨进浴室,连体育课的百米小考也及不上此刻的敏捷。
「这才乖。」他很满意她的配合度。
灵均眼睁睁瞧着他暧昧兮兮地剥光衣服,仅剩一条没啥遮蔽作用的底裤,拚命提醒自己,姓邬的故意将她谁进尴尬脸红的处境,她会着了他的道才有鬼。
话说回来,他肌肉块垒的程度并不逊于表姊夫,八成是出自长期搬运沉重素材的锻链。
噢!她脸红了,讨厌。
「不要偷看哦!」他不忘拋给她一记媚嗲的临别秋波,才反手掩上毛玻璃门。
灵均哭笑不得,只能吞回一肚子鳖,端坐上马桶盖。
哗啦倾泄的淋浴声随即响起,他间歇合鸣着不成曲调的儿歌。
四片窄墙阻绝了尖哮狠厉的狂风,水流与轻哼交错,形成浴室内唯一的音源。稳定的声频暂时平抚住灵均的不安。
邬连环貌似鲁莽,其实许多小动作令人感觉出奇的贴心。譬如现在,他明知闷不吭声会令她惶恐,于是尽量制造各种声音来转移她对陌生暗室的注意力。
如果他能改掉那张坏兮兮的嘴巴,一切就完美无缺了。
五分钟,战斗澡洗毕。清净干爽的变色龙套上浴袍,踏出淋浴小室。
「唷,烛身只剩下一公分啦?你最好把握时间。横杆上挂着一件小号的浴袍,你应该穿得下。」他系拢棉布浴袍的腰带,迈开两截毛茸茸的小腿从她身前掠过。
「你你你、要去哪里?」灵均连忙扯住他的衣角。
「离开浴室,让你洗澡呀!」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呀……嗯……这个……呃……」她着实不愿意让变色龙离开她的听力范围,可是,教她开腔要求变色龙隔着毛玻璃观赏自己沐浴,却也说不出口。
「你哼哼哈哈的,我怎么听得懂呢?」邬连环好乐。
他分明等着听她拉下脸来告饶。
「你、你……」灵均为之气结。「你太恶劣了。正人君子才、才不会占弱质女流的的、的便宜。」
「说得好。」他抚掌通过。「幸亏我从不曾以正人君子自居。」
她举白旗投降。对付爬虫类,普通的激将法或礼义道德论压根儿不管用,活该她浪费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