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邬邬……」灵均抖着牙唇贴向他强壮的背脊。脆弱的眼映衬着她苍白的俏容,显得出奇的无助。
「屈、屈屈屈……」校长大人则魂飞魄散地潜藏在她身后,红润的苹果脸马上被成黄褐的奇异果。
某位行员悄悄揿下警铃,保全系统霎时划开破空的尖哨。
铃──铃──
「SHIT!」邬连环破口大骂。「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只要有你出现的地方,警铃一定会响!」
「我……」真是非战之罪!
两名擒匪明显地慌张起来。
持左轮手枪的大盗迅速奔近柜台,举着火力强大的致命武器吆喝道:「把现钞装进这个麻布袋,快点!再拖拖拉拉的,当心我喂你一颗子弹。」
「你们!」负责看顾人质的抢匪目露凶光,抖开随身布袋,冲着惶惑不安的人质们大喊:「把你们身上的现金掏出来。」
啥?灵均愣住了。早知如此,她干脆甭领钱了。
「照着他们的吩咐做。」邬连环阴沉着俊脸,主动掏出皮夹。
「什么?你──你不保护女士?」她仿真的英雄救美戏码登时破灭。
「你发癫哪?他们有枪!」他真想撬开她的头盖骨瞧瞧。
「换你们了。」抢匪将微鼓的布袋扔向他们的脚边。
校长大人面色如土,自动捐献荷包内的上万元现钞。邬连环也深谙「英雄气短」的真理──没事喜欢抢着充英雄的人,通常死得早。
灵均错愕地看着己方的男士如此轻易就投降,简直心碎。
怎么可以?!她背包里的现款属于整个系学会,而非自己的私有财产。当初她获任总务的职位,就应该尽忠职守。这四万块里头,起码有两千四百元是由六位家境清贫的同学所缴交的,更别提其它她尚且不认识的穷学生,而这两位大哥大,居然扛着枪杆子就想不劳而获。
不!
即使害怕得双手发抖,心脏病几乎发作,她仍然捏紧背包的肩带,拒绝向恶势力投降。
「嘿,你!」抢匪的枪口比了比她。
「我、我、我……」她咽了口唾沫。「我没、没钱。」
「屈小妹。」邬连环沉声警告她。他为她的生命安全感到忧心。
「给我。」抢匪干脆动手抓扯她的背包。
「不要!」她死命抱住不放。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仁兄,我帮你搞定她。」他适时介入战争。「屈灵均,我警告你,立刻把现金交出来。」
「才不!」她的眼眶泛起全然惊惧却又宁死不屈的珠泪。「这些钱是、是同学的家长、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两位大哥如果想、想赚钱,应该去找那些大企业家、大大财团,干嘛和升斗小民过、过不去?」
「对、对!」
「本来就是。」人质群中渲开赞同的低唉声。
「拜托你!想要小姐脾气也挑挑时辰好吗?」他火大得只差没晕倒。「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你与其问、问我,不如去问他们。」她怒目而视。「两位先生,钱、钱重要,还是命、命重要?」
抢匪可给她问住了。若回答「命重要」,那他们干啥不要命地跑来抢钱?若宣称「钱重要」,他们又何必赶在警察抵达之前逃命?
「X你娘!」抢匪老羞成怒。「你管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吵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喂!你那边搞定了没有?」负责柜台的歹徒已经大功告成,溜向出口处招呼同伴。
共犯急了。
「妈的,欠揍!」
啪!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轰歪了她的玉容。
灵均见感头昏脑胀,两脚软绵绵地瘫坐在磨石子地板上。啊!好晕!已经夕阳西下了吗?为何她望出去,尽是一片亮晃晃的星星在旋转?
「屈同学……」肯德基校长顿时手足无措。
邬连环身体一僵,不可思议地瞪向歹徒。
「你──打──她?」他迟缓地、一字一字地吐音。「你在我面前打她?」
「拿来!」抢匪不甩他,径自抢过灵均死命捍卫的财物。
欺人太甚!
邬连环体内憋忍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
抢匪弯腰拉取背包的瞬间,他猛然抬起膝盖,势力万钧地顶向敌人的胃部。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我面前,打──我的人!」他咬牙切齿。
「唔!」抢匪没料到人质竟敢反抗,一时失察,着了他的道儿。
瘦削的体躯当下朝着灵均的地理位置压下来。
「别别别、别过来!」卡位在两人之间的背包,形成绝佳的屏障与武器。她反手撩起肩带往前甩──
「哇!我的妈……」抢匪的下巴中奖,仰头摔跌出去。
邬连环顺势踢开他手中的枪枝。
「妈什么妈?哭你祖母也没用。」他举足再补歹徒一记夺命剪刀脚。
「小廖!」门边的擒贼咆哮着,举枪正想瞄准强悍的人质,凄厉如丧钟的警铃远远从大马路的两侧包抄过来。
时间不多了!他衡量着眼前混乱的状况,决定放弃拯救同伴的使命。
「小廖,我会想法子救你的。」场面话讲完,抢贼拍拍屁股,夹着尾巴溜了。
「喂,别丢下我……」腹背受敌的共犯委顿在地上,苦哈哈地望着同伙离去。
「嘿嘿!」一只巨灵掌如老鹰抓小鸡般,撑起抢匪没几两重的肉身,几声充满邪恶意味的冷笑响进他耳中。「擒银行,嗯?」
「嘿嘿嘿!」适才居于弱势的人质一跃而成讨债者,开始聚围在抢匪与「救世主」四周。「有种你再抢抢看!」
情况顿时逆转。
抢匪咽了下口水,强挤出一丝微笑。
「呃,大家……有话好说……」
※ ※ ※
「没错,协助捕获银行抢犯的主角之一,正是本校的优良学生──屈灵均同学。」肯德基校长挺起圆滚滚的肚皮,掩不住得意之色地接受媒体采访。「本校创立至今,素来秉持着优良办学的精神,时时告诫学子们以服务人群、牺牲小我为己任,本校的校训是……」
啪的一声,电源切断,萤光幕的影像登时暗了下来,也中止了肯德基校长的长篇大论。
「噢,真是要命!」灵均颓唐地把脸埋进手里。
她生平首要的忌讳,就是成为大众目光的焦点。然而,结识邬连环之后,她彷佛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旁观者的注视,尤其是现在。
他们俩一夕成名了!怎么会这样?
「的确很要命。」邬连环对于媒体的排斥程度并不比她高明多少。
「我不、不敢回家了。」她可怜兮兮地哀鸣。
事发至今已经七个钟头,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她不知如何回去面对父母,只好躲到他的家中避难。
爸、妈、表姊、凌某人、阳德、同学们!这个当口,他们应该都看过晚间新闻了,家里的电话热线恐怕已经烧断了。
她该如何回答他们的问题?
──一切纯属巧合,我只是想抢回同学们缴交的会费,背包恰好打中那名抢匪而已。所有功劳应该归诸穷凶极恶、打得抢匪哀哀叫的邬连环。
变色龙一旦得知她的推托之词,包准会顺道打得她哀哀叫。
「小姐,地球依然持续运转着,你躲不掉的。」他幸灾乐祸,食指轻触她的右颊。
五指痕清清楚楚地浮现在雪肤上。
「痛──」她轻缩了一下。
「要不要拿冰袋镇敷?」他迟疑地问。
灵均颓丧地摇首。
「过来。」他忽然张开手臂。
「做什么?」
「拥抱可以去霉气。」他一本正经的。
是吗?灵均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