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夜访单身女郎,还会存著哪门子好心思!起码他自己就不会。
来势汹汹的逼问,却伤了宋尔雅脆弱的心灵。
「晶晶……」他的嘴角开始发抖。「我……我……」泛出血丝的眼睛开始水汪汪。「今今天……」奔腾的泪水终于脱了闸,将沧桑疲惫的俊颜渲染成水乡泽国。「呜……」
晶秋大惊失色。
尽管她并不欣赏宋公子好逸恶劳的作风,却无法抹杀这个呆头鹅本性善良的事实。冲著两人相识一场,她悲天悯人的本性发作了。
「嘿,别哭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扑近身,就想赐与宋公子精神上的支持。
「站住!」阳德及时拦住她大喝。「虞晶秋,你想做什么?瞧瞧你自己是什么衣著打扮!」
「我又怎么了?」她纳罕地垂首。
啊!哪会按呢?刚才乍闻房外响起格斗的异响,她净顾著出来稳住场面,竟然忘记顺手把修女式睡袍罩上身子。
此刻笼罩在玲珑娇躯外的,正是阳德从冰箱里摸出来的那件黑纱性感睡衣。若隐若现的质料,连她的贴身内衣和底裤也暴露得一清二楚。
「啊……我……这个……」
「还不快给我进去加一件衣料!」他低吼,嗓腔像毙了被踩著痛脚的大狮王。
「好嘛!」她忙不迭冲回房去。凶什么凶!「阳德,还不快扶人家坐好,记得冲杯热茶给宋公子解酒。」
马上他又降格成为张罗茶水的小厮了。
「赐他坐,可以,冲茶就免了,反正宋先生待不久。」他明摆著下逐客令。
晶秋再度转出香闺,娇躯总算罩妥一件规规矩矩的修女袍。
「你好没礼貌!今晚究竟怎么搞的?」女主人拚命对爱猫皱眉头。
「我……」难得阳德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心怀不轨的男子深夜潜进「他女人」的家里,而她居然诃责他疏忽了礼节!什么世界嘛!
罢了!与妇道人家斗口,胜之不武。
他忿忿地旋进厨房,烧水泡乌龙。
不晓得砒霜放在哪里……
「宋公子,你失恋了?」晶秋坐进宋公子身测的空位,推敲著让不可一世的他失态若此的原因。
宋尔雅甚至连摇首的弧度也充满了颓丧和凄楚,风光明媚的世界彷佛一夜之间变成黑白调。
「你倒是说话呀!否则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拿出教师固有的耐心。
「他无话可说呀?」阳德探出脑袋瓜子。「那好,不如我现在送他回家。」
「阳德!」晶秋的口气洋溢著谴责。「回去烧水!」
「噢。」脑袋嘀嘀咕咕地缩回厨房里。
听说硝酸水冲泡出来的红茶营养又健康……
「宋公子?」她轻声催促。
「我……」宋尔雅吸了吸鼻子,出奇的脆弱。「我今天接到老爸从法国拨回来的电话。」
「那很好呀!」她知道宋尔雅有多么急切地渴望著父亲的注意力。
「一点也不好。」他的泪水随时有溃堤的迹象。「他和我聊了一会儿……问起基金会最近的进度,我大略报告了一下你的工作情况,可是……他继续提出更多更深入的细节……我、我真的不知道呀!于是老实回答他:『这些事情你要问晶晶才晓得。』」
「没错呀!你的回答很得体。」她轻捏宋公子的手心,传达著沉默而强力的支持。
「谢谢。」他眸中短暂的感激马上被泪意取代。「可是老爸不这么认为……他臭骂了我一顿,说我什么也不了解,只晓得吃喝玩乐。出国之前他特意留给我机会,就是希望我好好表现,没想到我终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对我很失望……」
宋公子心碎地伏在她香肩,唏哩哗啦的啜泣声益发止不住。
那位宋老先生挺有见地的!阳德在厨房里听了猛点头,认为自己会非常欣赏他。
「乖乖,别哭了。」晶秋同情地经抚他背脊。
「你不了解……我感觉得出来,这回老爸是真的死心了……」宋尔雅眯著朦胧的泪眼。「晶晶,为什么老爸这么欣赏你?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教教我好不好?」
「这种事教不来的。」阳德端著木质托盘走进客厅,为每人分配好一杯香褐甘霖,完成了烧水泡茶的神圣使命。「这是天分的问题。」
「难道我缺乏天分?」宋尔雅泪汪汪的,已经无法承受第二波打击。
「阳德!」晶秋死瞪著一心想肇事的大坏猫。
说穿了,阳德只不过是气愤他的地盘被第二位男士入侵。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八成就是如此这般的写照──虎,不偏不倚,恰好名列大型猫科动物之首。
「没错呀!」他无辜地端起茶杯,沉陷进舒适的单人沙发。「这种事本来就得靠天分。除了宋公子这等精细干练、善于交际的奇才,还有谁能担负起振兴基金会的使命?」
「真的吗?」宋公子拭乾面颊上的残痕,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你真的认为我具才华吗?」
「当然。『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好像有。」
「说这句话的人姓李名白,伟大得不得了,全台湾的学生都必须背诵他的作品。你倒说说看,不管令尊再如何杰出,比得上李白的超高知名度吗?」他深深吸了口气。
嗯!好茶。
「好像不行。」宋尔雅当场又信了他几分。
「那就对啦!这位李大哥千百年前就写下预言,天生我才──包括你宋公子之才──必有用,那肯定就八九不离十了。你还担心什么?」
这么会掰?晶秋又好气又好笑,却也带著几分佩服。
凭阳德那张嘴,要让太阳打西边出来也并非难事。
「那……那为什么老爸总是瞧不起我?」宋尔雅的心头依然盘旋著疑云。
「简单,因为他没有给你表现的机会。你瞧瞧晶晶──」他笑吟吟地将无辜者卷入战圈。「她之所以荣获负责人高度的赏识,只不过是做事时恰好让宋先生的『龙眼』瞄到罢了。依我看,你若想取得同样的光荣地位,仅需要依样画葫芦,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大功告成、名扬天下。」
「喂──」晶秋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可不想让宋公子心血来潮,成天跟在她身旁担任实习生。
「这样喔?」两次的经验下来,宋公子已经对他佩服得十成十。「好,明天我就正式往基金会报到。」
要死了!你看!她暗叫。
「NO,NO,NO!」一根由东升到西的食指否定他的提议。「咱们大男人没事去和妇道人家抢事情做,算什么英雄好汉?徒然被其他同类瞧不起罢了。」
「嗯,对,有道理。」宋尔雅唯他马首是瞻。
「想想看,令尊如此倚重晶晶,倘若临时发生一件连她也摆不平的意外状况,最后反倒是你出面搞定的,那么令尊还能继续漠视你文韬武略的天资吗?」他分析道。
「当然不能。」
「很好,你非常受教。」阳德乐到了,二话不说,立刻移坐到宋公子身侧,隔开「他的女人」与「他的情敌」的暧昧距离。「听好,现在正好发生了一件连晶晶也摆不平的意外状况──甭提她了,就连我也没辙。」
真的?晶秋旁听得一头雾水。
「连你也没辙?」宋尔雅敬畏地低语。「那一定很难罗?」
「错!对你而言很轻而易举,况且,这是你表现自己的最佳良机。」他放出钓饵。
晶秋虽然有心拯救即将沦陷的受害者,可是,连她也摸不透阳德葫芦里卖的狗皮膏药,因此──宋公子,你自个儿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