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晶秋虽然古板兼单纯,脑筋可不傻。尽管他绝口不提自己的家庭背景,外放的气质神采,以及日常的衣著用品,却明显传达著一项事实──他的经济状况绝对远超过「宽裕」的程度。
既然他加入基金会的行列并非为了「钱」,那么,是因为「人」罗?
她蓦地又赧红了容颜。「赏口饭吃,可以!但是薪水不高。」丑话先说在前头。
「成交!」教他免费当义工也没问题。「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哦?」
他拧起严肃的剑眉,椭圆形瞳孔射出清楚明白的问号。
好像很认真的样子……晶秋心头不禁惴惴而纳罕。
「请问,」他开口,「『唐璜』到底是混哪里的?」
她又好气又好笑。
「你!」索性撩高裙子来追打顽皮猫。「缺德鬼,真是讨厌!」
午阳粲然鲜亮的金粉,抖落了满身、满心、满地。他们俩有若小飞侠耳畔的仙子,一不小心就会轻飘飘地腾扬到天际。
四月,四月的气候,应该渐渐暖和起来了吧?
第六章
「奇怪!」晶秋翻查遍了办公室里的档案夹、抽屉、墙边的收纳柜。
没有。她就是找不到。
昨天洪小萍呈来上个月的帐目报表,连带将七张较有疑义的请款单据──大都由饶哲明那吸血鬼开立的──随附在报表内。一夜之别而已,月结试算表依然安躺在她桌上,收放单据的信封却芳踪杳杳。
「洪,麻烦你再给我一份那七张收据的影本。」她匆匆透过分机要求。
忙死了,忙死了!距基金会的劝募活动只剩三个星期了,原本时间相当充裕的,孰料事前预约好的场地发生一场小祝融,停用整修去了,害得「学无涯」必须在窘迫的三周内寻觅到合用的场地。
三周耶!一般的大型广场通常在一年前就开始接受预约,他们临到枪口下才四处搜寻地点,怎么来得及呢?
外头事忙,基金会内部的例行公务可也不能搁下。她已经连续四天加班至十点了。
「收据来也!」慵懒的男中音从门框边飘掠。
「嗯,放下就好。」她头也不抬,自言自语著:「福华的电话……在哪里呢?噢,找到了。」
备用名单上的选择不多,她倾向于收费较低廉而且交通方便的,「国父纪念馆」和「中正纪念堂」是甭想了,「大安森林公园」不晓得有没有希望。
「想不想一起吃午饭?」
「对呀!吃午饭很好。」莫名其妙的回应。
她埋进资料夹里头,探出一只柔若无骨的右手,目标瞄准电话座。
「我说,该吃饭了!」阳德拒绝再受到忽视,矫捷无声地欺近上司,抢先一步移走她的通讯设备。
晶秋骇了一跳,注意力终于回返到地球表面。
「你干什么?」她很不悦。撇开私交不谈,公事方面她可是相当讲究办公室伦理的。「把电话还给我,我很忙,没工夫和你玩捉迷藏。」
这一刻,她乱想丢一颗毛线球给阳大猫追著玩,省得他过来瞎缠。
「十二点整,午休时间到了。你要打电话,好歹也得等人家下午正式上班。」他指向墙上的挂钟,丝毫不以为忤。
「嗄?噢,这样呀!」晶秋搔了搔发际,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忙得失去时间观念,还白白削人家一顿。
她眼前一花,阳德已经缩短两人之间的微距,打从座椅捞起了软馥的香躯。
「你好漂亮!」他的脸颊浅埋进她颈际,任由扑扬如上好黑缎的秀发绵盖了他的五官,并且把嗅觉提高至最灵敏的程度,尽数吸进她的体馨。「嗯,好香……我喜欢你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啊!你,别……呃,外面……」她面红耳赤,语言功能再度面临考验。
这个阳德,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自从上回两人对「肢体语言」的尺度达到一定程度的共识,她起初还颇为放心,认为他不至于又临时起了发情徵兆,谁知这家伙吻照样吻、摸照样摸,尺度上虽然不再若上回的厨房事件一样逾矩,可也没收敛多少。
「反正我越过雷池太多,你自然会警告我,不是吗?」他狡狯地反驳。
因此,凡是她来不及、挡不住、反应不过来的偷香事件,都自动被他诠释为「你又不介意」。
──噢,对了,他受到宋尔雅影响,私下也开始唤她「晶晶」了。
他的鼻尖持续磨蹭著丝帛般的后颈,象徵著典型猫科动物的举措,喉头只差没咕哝出清爽满意的呼噜声。
「等一下,你怎么会出现在基金会?」她终于想起来。
阳德依然保留青彬大学的正职,因此只能受聘为基金会的临时工,担任救火大队──假若隶属于基金会的私人教师临时有事,无法赶上替患童补习的时间,就交由他出马代打。
现下却是正常的工作天,他不留在学校的工作岗位,逃班溜出来做什么?
「我申请外出替法律系搜集法庭旁听资讯。」他跷得心安理得。「你中午想吃什么?」
「鸡腿饭。」晶秋的眼光落在行事历上,忽尔忆起事先订定的约会。「但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吃。赶快故我下来!」
「为什么?」磨蹭的动作霎时凝住。
「因为我和别人约好了。」她忙不迭跳下他胸前的避难地。「来,出门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这个信封投进邮筒里,拜拜!」
她开朗地挥手作别他。
太开朗了!
阳德瞅著她故作的傻笑,不吭声。
「呃……赶快走吧!每天正午过十分钟,邮差会前来街角收取邮筒的信件。」她的贝齿依然炫耀著光泽,而且明摆著赶人。
非常明显地,虞晶秋打算会见某位不知名的人士,并且不希望他在场撞见。
阳德怎么可能不去怀疑那位神秘客的身分呢?
宋尔雅?他迅速否决掉这个可能性。晶秋并不比他欣赏姓宋的绣花枕头。然而,除此之外,他实在无法忆起,她生命中还有其他重要的男士。而瞧她作贼心虚的模样,对方又不太可能与她同为女性身分。
也罢!凡英雄者,必须紧守收放自如的手段。先撤退!
「好吧!我先走一步,晚上一起吃饭?」他搭起一道楼阶让她下台。
「当然可以。」晶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纵然心头回旋著千百种疑惑,他依旧乖乖退离基金会的领域。
有监于上回在她家厨房,他追逼得著实太紧,因而引发了晶秋的畏怯,从此他便无时无刻地警戒自己,千万别让愚蠢的突发状况再度发生。他与晶秋新近建立起来的关系依然太脆弱,正值「适用期阶段」,暂时禁不起第二度惊吓、威胁到她。
若非顾忌她的心理,他铁定会设法说服她让自己留下来,一睹神秘客的庐山真面目。
阳德的游说功夫一流,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唉!可见太过在意一位特定的异性,绝对缚手缚脚,坏处大过好处。
他无奈,踏下基金会正门口的台阶,懒懒散散地晃向街角的邮筒。
四月初的暖阳投照在发上、肩上,虽然光度温暖,却仍敌不过空气中浮荡的湿气。
教人筋骨都要发霉了!他忍不住咕哝。
邮务上墨绿如深海色泽的制服,隐隐从街角的转弯处露出一缕衣裙,转眼间,野狼一二五的引擎声呼噜噜响动。
信件收走了!
「喂,等一下!」
阳德拔腿奔向街角,祈祷能及时拦下快手快脚的邮差。「这里还有一封。」